牛井的粪叉不适合挖土,尤其是冻土,于是借来小伞随身短刀,有气无力挖着。
旁边的李桃歌看的一头雾水,询问道:“你要干嘛?”
牛井懒洋洋答道:“孟头要我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李桃歌更懵了,“啥?!”
牛井生气道:“奶奶的,余瞎子嫌我脚臭,孟头怕影响狗鼻子,要我来到这边把臭脚埋住。我就纳闷了,一个大炕睡好几年了,咋没见把他熏死?今日轮到他立功,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真是蹬鼻子上脸。”
小伞和李桃歌深知他臭脚威力,俩人笑笑不说话,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
入夜后,伸手不见五指。
牛井心宽,想的少睡得多,没多久打起轻鼾。
为了防止熏死,李桃歌将草垛捅了个窟窿,轻声问道:“小伞,清明你还回家吗?”
小伞北人南相,骨架娇小,声线细腻,加上生性腼腆,经常被误认为是女儿身。直到有次锐字营和烈字营起了冲突,小伞一人闷头冲在前沿,掀翻了对方两员猛士,大伙才知道啥叫人不可貌相。
老孟曾经说过,战场上,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要小心拿短刀作为武器的家伙,这帮人一般都是搏命的死士。小伞就是典型代表,身形灵活,悍不畏死,上次跟烈字营打架,宁肯被腰斩,也要拼命抹了你的脖子。
一个字,狠。
这就是所谓的咬人的狗不叫。
小伞柔声道:“家里没啥人了,我想去看看我爹。”
小伞身世坎坷,娘亲生他时难产去世,老爹又嗜酒如命,听说几年前,酗酒后把人打成了残废,关进了并州大牢。
大宁律法,立大军功者,可免其家眷牢刑,小伞是个孝顺孩子,不远千里来到镇魂关当边军,目的只有一个,上阵杀敌立功,免除老爹的牢狱之灾。
李桃歌感慨道:“一来一回上千里,不能骑军马,又是大雪天,有些麻烦。”
小伞口中嚼着干草,轻声道:“两年没见他老人家了,想送点东西过去。”
李桃歌笑道:“沙州羊肉甲天下,你爹肯定喜欢。”
小伞俊朗面容呈现抑郁神色,纠结道:“我爹吃肉必喝酒,一喝酒就闯祸,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给他买肉,桃子,你说呢?”
李桃歌正想给他出出主意,不远处响起老孟嚎叫:“出贼了,拔刀!”
出贼,是边军流传多年的暗语,寓意是目标出现,立刻动手。
无论上马迎敌还是下马捉寇,只要将官喊出这两个字,必须义无反顾发起冲锋,违令者斩!
配隶军养马小卒亦是如此,李桃歌拎起木枪,健步钻出草垛,动作已然够快,没想到小伞比他还快,等李桃歌才迈开腿,冲出了一丈有余。
兄弟们常在一起操练,配合娴熟,以金牌斥候牛井手臂为方向,弯腰,矮身,形成三角之势奋勇前冲。
几人屏气凝神,只有靴子踩踏在雪地的细微声响。
天地一片灰白,黑影显得那么刺眼,越来越近,触手可及,李桃歌将心提到嗓子眼儿。
跟人都没交过手,更别提狐仙,万一这妖物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哥几个恐怕没人能安稳回到大营。
好在有小伞跟牛井冲在最前面,壮了他的胆,怕归怕,脚下没软过半分。
合围住那团黑影,刀光剑影架起,老孟高声喊道:“跑不了了,给亮!”
火镰和火石猛烈碰撞,点燃了油浸过的火把。
火光照在那团黑影上,李桃歌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