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他的身体迟早会被她逼疯
少年的声音淡淡的,乍一听,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明樱眼睛闪烁了一下,夹着烟头的手指随之一抖,烟灰落在手上,烫得她咬着牙骂了句脏话。
她转头,将烟屁股狠狠的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看向他。
“我说过吧,不要跟我开玩笑。”明樱沉着一张脸,哼了一声。
蒋晨紧咬着牙齿,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刚到肚脐眼的T恤,在他腿上勒得有些紧的女人短裤,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买不到衣服穿的穷人家孩子。他微抬着眼,看向椅子上的女人,她也在看着他,且眼神很不耐烦。
蒋晨顿了顿,感觉胸口的心脏被一块很沉重的石头压着,闷闷的喘不过气。
她的心情算不上愉快,蒋晨知道,自己的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等等吧,等她冷静下来。
蒋晨抓了把头发,垂下眼睛,看着椅子上散乱的衣服,动手收拾起来。
她的衣服很简单,几乎都是T恤和大短裤,连内衣都是运动型的。
他随手捡起来,对折叠好,像是做过很多次似的,只在拿起女人的内衣时犹豫了一下。
明樱往后靠着椅子的扶手,见他不回话,反而叠起她的衣服来,不由怒从心起,抬起脚踢掉他手上的内衣。
“毛病吧你,有事说事儿?!”对着他,她一向都没有耐心。
蒋晨没拿稳,内衣被她一脚踢在地上。
地上还沾着水,白色的内衣一掉地上就脏了。
蒋晨躬着身,伸手捡起来,末了还十分珍惜的拿手拍了拍。
“再不说就滚蛋!”明樱真的好没耐心,光着脚踹了少年的腰一下。
蒋晨身体晃了晃,也不生气,只好好的将内衣放在一边,然后才转头看她。
少年的眼睛大,又是双眼皮儿,被他盯着的时候,那里就像一汪漩涡,能把人的魂儿吸进去。
明樱努了努嘴巴,听见他缓缓的开口:“我没有开玩笑。”
蒋晨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他抹了一把脸,深呼吸一口气。那股喘不过气的感受又来了。
明樱眉头紧紧的皱着,意识到他没有在开玩笑。
她起身,光着脚在小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
半晌后,她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冷冰冰看着蒋晨道:“你杀人了关我什么事?来找我,我还能保你不成?”
蒋晨垂着头,手无力的搭在腿上,背脊弯着。
“赶紧滚,别在我这儿赖着。”明樱往门口摆摆手,捂着脸眼不见心不烦,“门就在那儿,滚啊!”
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手指抓着膝盖抠出印子。
“我不想的,但我实在没办法了……”蒋晨低垂着眼帘,喉咙里酸胀难忍,那种绝望的感觉比当初知道父母跳楼去世的时候还要强烈。“你干什么你就没办法了,啊?”明樱叉着腰,吼他。
蒋晨揉了把眼睛,声音低哑道:“医生说,奶奶胃上长了个肿瘤……”
他说到这儿,快说不下去了。
明樱怔愣了一瞬,有些惊讶听到这个消息。
“良性的还是恶性的?”她下意识的问。
脑海里想起他奶奶慈祥的笑,还亲昵的喊她小樱子的画面。
蒋晨缓了阵儿,回:“良性,治疗需要十万块。”
明樱心里松了口气,又问:“这跟你杀了人又有什么关系?”她挑眉,想起什么道:“不会就为了这十万块钱,你就去杀人?”
蒋晨捏着手指,闷着不说话。
这副样子,明樱就知道她猜对了。她气不过,甩手拍了他肩膀一巴掌,吼着道:“蒋晨,你特么脑子长屁股上了?你好歹也读了高中吧,不知道杀人犯法?”
他知道啊,他当然知道。
可他孤身一人,每月的工资拿来还债后,只剩下极少的生活费,就这还是他跟奶奶两个人的。
他没有钱去负担奶奶的治疗费用,短时间挣到十万块,合法的方式根本行不通。他只好,也只能采取了极端的办法。
“奶奶的治疗要用钱,我……”他哽住了,目光绝望的看着明樱。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么一个人。”明樱扭头,不想看他。
她虽然话说得又狠又无情,不会管他,让他滚什么的,但也只不过是嘴上说说,心还是软的。也许,从她动恻隐之心开始,她就已经失败了。
这辈子,蒋晨注定是跟她赖上了。
明樱叹了一口气,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水,用力的放下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往床上靠,末了发现短裤湿哒哒的,索性扯了下来。
她就这样挡着蒋晨的面,一点儿也不避讳。
蒋晨虽然知道她向来都是这样大大咧咧,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冷不丁看着她那里的纯棉小裤,还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明樱早已习惯这样,扯下来的裤子随手扔在地上,再将床上的被单拎过来,虚盖在大腿上。
虽然下过了一阵暴雨,但温度降下来得有限,屋里还是闷热得很,她努努嘴:“去,把风扇开了,最大档。”蒋晨嗯了声,走到落地风扇跟前,摁开了第三档。
很快,风就呼呼的吹起来,蒋晨调整了方向,风扇就全朝着明樱一个人吹。
明樱抱着腿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看向他。
蒋晨知道她在等自己开口,斟酌了一会儿后,张嘴道:“事情是这样的……”
他在得知奶奶胃上长了肿瘤后,第一想法是向明樱借钱。
但明樱的钱也不是刮来的,而且他也知道明樱过得也不比他好多少,十万块,真的是很大的一笔数目。
他苦恼了好几个日夜后,决定找一些野路子。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蒋晨头一天给人留了电话,第二天就来活了。
“让你怎么做?”明樱拧着眉头问。蒋晨回道:“只说让我去找一个姓楼的,制造车祸,一定要让他死。”
明樱听到“楼”这个字,眼睛闪了一下。
最近她实在跟姓楼的人有缘,不怪她太过敏感。
“确定是说找姓楼的?”明樱一脸凝重,强调道,“对方还说了什么?”
蒋晨点头,很肯定,又说:“她还给我发了车牌号和这辆车的行驶路线,你看吧。”
他说着,摸出手机递给明樱看。
明樱心里微惊,没想到还有电话。
“她当时直接给我打的电话,还说事情很紧急,一定要今天搞定。”蒋晨回忆了下,当时对面的女人说话也很着急,不停的催他。
“男的女的?”明樱一边看着他的手机,另一只手掏出自己的,对着短信的界面拍了下来。她问了一句,又开始在网上搜索车牌号。
蒋晨回道:“是个女人。”
这车牌号网上什么信息都没有,明樱叹了一口气,问:“你怎么确定人死了?”
蒋晨也不太确定,但是那样危险的情况,他觉得那人应该没有生还的可能。
“当时我朝着那辆车的车尾就撞过去,撞力很猛,那车紧跟着也往前撞。他前面那车直接就被撞了出去,我看他那车也往树上撞了,当时我很紧张,不敢多呆,就开车跑了。”
蒋晨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有些啰嗦的讲着。
明樱乍然想起什么,沉着脸道:“你把车开哪儿去了?”
“我知道警察肯定会查,开到乡下我表叔家了,你放心,藏得好好的。”蒋晨认真道。
不是藏得好就能保证不会查到的,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会有泄露的一天。明樱揉了揉眉心,隐隐觉得这事儿和她理解的那个楼家有关。
“你没亲眼看到,人不一定死了。”明樱沉着脸说,“我得想办法去问问。”
她揉了一把脸,想下床。
蒋晨的手机却突兀的响了起来,来电正是那个人的号码。
明樱盯着看了几秒,与蒋晨对视一眼。
“接。”揪出这人,没准儿蒋晨还有得救。
她将手机递过去,蒋晨犹豫着点接听,开了免提。
明樱紧抿着嘴唇,克制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对方语气不是很好。
听声音,赫然是个女人。明樱点点头,朝蒋晨眨了眨眼睛。
“我……我刚才在洗澡。”蒋晨抿了抿嘴巴,吞吐着开口。
“你还有心情洗澡。”女人冷哼一声,很不满道,“人根本没死,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蒋晨有些高兴的朝明樱看了看,对那女人道:“这位小姐,我当时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
“那现在怎么办?”蒋晨看着明樱的口型,照话问道。
“你自己躲好,不要给我惹事儿。”那女人突然压低声音。
蒋晨急着问:“那钱?”
“你放心,会一分不少的给你。”对面突然停了下,才又开口:“你记住,不能被警察发现,即使发现了也不能供出我,否则你一分钱都拿不到,明白吗?”
“就这样,挂了。”蒋晨还有话要问,结果那边很快就挂了电话。
他拿下手机,看向对面的明樱。
明樱已经憋了很久,这会儿正大口喘着气。
良久,她才道:“还好没有出人命。”她想了想,又道:“不过那么大的冲击力,应该还是会受伤。”
明樱摸了摸下巴,朝他道:“接下来,你去把车子处理干净,我去出事的路段打听打听,看能不能问到什么线索。”
“总归你是犯了法,如果能做点什么弥补的话,应该能减轻些罪行。”
蒋晨眼神专注的看向她,犹豫着开口:“樱姐,要是我真的进去了,你能帮我照顾奶奶吗?”
“可别。”明樱连忙摆手拒绝,“你奶奶可不是我奶奶,少把责任推给我。”
“……”蒋晨无声的笑了下,心想自己果然是想多了。
在她心里,他根本不重要。
明樱看着他发呆,就吼他:“别干愣着了,快去啊。”
蒋晨就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不好意思的说:“这个样子出去,人家肯定当我是精神病。”
明樱就啧一声,嫌他好麻烦。
她从被单里爬出来,赤脚下床,站衣柜面前翻找衣服。
女人背对着蒋晨,下面就只穿了那么条小裤。
棉质的,包裹得很紧实,蒋晨有意无意的多看了几眼。
他想,迟早有一天他,他的身体都会被这女人逼疯。
“老实点。”明樱余光扫了他一眼,凶巴巴道。
蒋晨就低下头,揉了揉凸起的喉结,紧抿着干涩的嘴唇。
几秒后,眼前伸过来一只细小的胳膊,女人手里攥着更为宽松的T恤和短裤。
“喏,拿去换。”她见他好久没接,甩手扔到他腿上,转身回了床上。
蒋晨拿起来,往浴室里走。
她能当着他的面脱衣服,但他不行。他脸皮薄,某种程度上跟她不是一类人。
浴室里窄,他个子高,进去就显得有些局促。
他摸索着换上,这次比之前那套好一些,虽然还是有些紧,但在他身上,总算长度是正常的。
不像之前,只能到肚脐眼儿。蒋晨换好衣服,往外走。
明樱正靠着床头,低头看手机。
听见他的脚步声,头也没抬的说:“出事儿的具体路段发我手机上,赶紧。”
蒋晨哦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发了个地址过去。
明樱接收到:“出去吧,给我把门带上。”
她专注的看着手机,还是没看蒋晨一眼。
蒋晨在心里叹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出了门。
明樱盯住手机,脑子里却在想事情。
半晌后,她掀被子下床,进了浴室。
下午六点,许是下了暴雨的缘故,天色比往日暗得早一些。
秦烟跟楼盛坤回了公寓,屋里也昏暗一片。
楼盛坤带上门,朝进屋的秦烟道:“我先给你放热水。”她整条裙子都湿哒哒的,楼盛坤看了都觉得不舒服。
秦烟低头唔了声,换了拖鞋,往卧室里走。
她拿了睡衣,出来的时候却听见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她微侧着头,轻声问。
“你好,秦小姐,我是陈蓝。”对面是一道女声。
秦烟眨了下眼睛,惊讶道:“陈警官?”
那边点头嗯了声,无奈的开口:“真的很抱歉,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们去林沉的住所和公司都找过,但是都没有发现他。”
秦烟握着手机,听见她继续在说:“他很有可能知道我们会去抓他,事先藏起来了。”
“两个地方都没有吗?”她确认着,得到的回答依然跟之前一样。“秦小姐,你放心,我们只要一监测到他的手机和银行有变动,就会立马出动,一定会竭尽所能的保证你的安全。”似乎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安全,陈蓝安抚道,“不过,林沉也有可能会回来找你,你自己也要随时注意,察觉到任何特殊情况都可以打电话找我。”
秦烟皱着眉想了想,还是讲了出来:“陈警官,我不确定这会不会是一条线索。”
“你讲。”陈蓝很有耐心的回她。
她继续道:“林沉之前跟他公司的领导褚玉梅有一些私密的交往,如果家里和公司都找不到他的话,您看有没有可能从褚玉梅这条线查查。”
陈蓝听完,点了点头:“这是条很重要的线索,我们会一起调查的。”
两人话完,秦烟挂了电话。
楼盛坤从卫生间里探出头,就见秦烟站屋子中间,背对着他在发呆。
“想什么呢?”他走过去,握住她的肩膀。
秦烟手里捏着手机,转身看了楼盛坤一眼,低头轻声道:“是陈警官的电话。”
楼盛坤嗯了声,拨弄了下她垂在额角的头发,问:“讲什么了?”
“林沉,她说林沉没抓到,不知道藏哪儿去了。”秦烟简单道。
楼盛坤闻言,眉头就皱了起来。
“而且,她说林沉很可能还会再回来找我,让我小心。”
“……”楼盛坤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声音担忧道:“我安排个人,在你身边保护你。”
秦烟摇头:“不用了吧,我平时也不出门,就呆在家里,他应该不敢上门来找我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楼盛坤捧着她的脸,一脸严肃:“你看,我就出去一会儿,你就被他叫了下去,那以后我要是没在你身边,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你岂不是更危险。”
“……”秦烟顿了顿,坚持道:“就一次,我以后不会再上他的当。”
“不管是几次,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让周子雄安排个机灵点儿的人过来。”他想了想,念叨着:“不知道他那儿有没有女保镖,我得问问。”
秦烟见他这么坚持,而且确实如果自己孤身一人在家里,会让他担心,如果能让他在外面不分心,她好像也没有再拒绝的必要。
楼盛坤很快给周子雄拨了电话过去,那边回得很快。
听了楼盛坤的要求后,连忙说当然有。
然后两人互发了一会儿信息,很快就将明天的人选敲定了。事情办妥,楼盛坤搂着秦烟进卫生间洗澡。
秦烟身上的伤依然不能沾水,楼盛坤代为帮忙,纠缠间难免又擦起火来。
还好秦烟溜得快,洗干净便不再让他碰了,趁他松手时跑了出去。
楼盛坤在里面笑了好几声,也就不再闹她,自顾自的脱了衣服,站在莲蓬头下冲澡。
秦烟一身清爽的出来,想了想这会儿差不多是该用晚餐的时间,便踱步去了厨房。
海市中心医院,贵宾病房里,穆晋邯独自一人坐在妻子的床边。
这会儿快六点半,穆可可下楼去接楼盛坤找来的护工。
穆晋邯这才得以有跟妻子独处的空间,他握着妻子露在外面的手,轻轻的捏了捏。
“岚依,医生不是说你已经脱离危险了吗,怎么还不醒呢?”他拨弄着妻子脸颊的发丝,往后压在耳后,眯眼温柔的看着她。
回答他的是安静的沉默,向岚依依然静静的沉睡着。
他垂着头,自言自语的开口:“你知道吗?我们这回真的找到可可了。”他笑了一下,嘴角却带着淡淡的苦涩,“你的直觉是对的,秦烟她真的是可可……”
“我应该没告诉过你,其实在你之前,我已经见过她好几次。”他眼皮的褶皱因为笑容而愈加明显,可他却毫不在乎,“这应该就叫作缘分吧,儿女与父母的缘分,终究是断不开的。即便是断开了好多年,你看,这不就又连起来了?”
“你说是不是?”他挑了挑眉,看着向岚依。
向岚依还是不说话,穆晋邯便继续道:“听盛坤说,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容易,很苦,很艰难,她现在的妈妈根本不把她当人看……”说到这儿,穆晋邯的声音情不自禁的变得哽咽,他将目光落在旁处,拿手背揉了揉眼睛。
向岚依的手指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下一秒便又静止不动。
“我听了好难受,我这个当爸爸的,不能保护自己的宝贝女儿,想起这些我就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说着,他就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静谧的病房内,巴掌声显得格外突兀响亮。
向岚依的手指再次动了一下,这回穆晋邯注意到了。
“岚依……”他凑近向岚依的脸,有些惊喜的喊。
“……”向岚依微微张了张眼睛,嘴里虚弱的喊道:“水……”
穆晋邯耳朵凑近,听清了,连忙拿棉签沾了水,往她的嘴唇上涂抹。
如此来回好几次,向岚依才缓了口渴。她张开眼睛,手握住穆晋邯的。
她才刚醒,人没什么力气,只能虚松的抓着。
“晋邯……”她叫他的名字,嘴唇勾起,勉强的撑起笑容。
“诶。”穆晋邯点头重重的应了声,紧握住她的手不放,胸腔里酸涩难忍。
“你辛苦了。”向岚依抿了抿嘴巴,抬眼看着他说话。
穆晋邯抹了把脸,直摇头。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拍了拍她的手,喉咙哽咽道。
向岚依虚弱的眨了下眼睛,问他:“咱们的女儿呢?”
穆晋邯以为她说的是穆可可,嘴里便顺着道:“可可她在楼下,跟护工……”向岚依闭了闭眼,却摇头:“我问的不是她。”
她虽然昏睡着,但对外界的感知还是很清楚,能听到穆晋邯一直在她耳边讲话。
他讲,可可找到了,可可过得好辛苦好难过,可可的妈妈对她很不好,很不好……
她听了,心里觉得好高兴,又好难受。
她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却好像偏要跟她作对,跟粘了胶水似的黏得紧紧的,怎么睁也睁不开。
向岚依觉得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涨涨的,很沉重,很难受。她逼自己睁开眼睛,用力攒了劲儿冲,恍然间就好像突破了某种魔障似的,全身都变得轻松起来。
胸口的沉重瞬间便消失了,只是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一直萦绕不肯走。
她看着穆晋邯,又重复了一遍:“咱们的女儿呢?”没等穆晋邯回答,她声音又急着问:“她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那个人拿着刀,我好怕她……”
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手也慌张的在空中举着。
穆晋邯知道她问的是谁,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别激动,秦烟她没事,好好的,没受一点伤。”
向岚依听罢,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末了,她又看向穆晋邯,有些恍然的问:“晋邯,她真的是我们的女儿吗?”
穆晋邯点头,便将护士的话讲给她听。
“亲子鉴定还在做,过几个小时应该就能出来。”他想起楼盛坤的话,也告诉了向岚依。
向岚依听着,笑了笑:“我觉得不管做不做鉴定,她就是我们的女儿。”穆晋邯当然也这样以为,就道:“只是为了确认,应该没有大问题。”
向岚依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她握着穆晋邯的手,语气愉悦道:“我想见见她。”她挑了挑眉,又说:“虽然跟她见过两次,但都很匆忙,没来得及好好的看她。”
“这个……”穆晋邯顿了顿,有些犹豫起来。
向岚依见他脸色变了,皱起眉看他:“晋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才刚醒,伤口也很严重,穆晋邯不想让她受刺激。
而且见到秦烟,她势必要问秦烟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如此一来,她很难不会激动。
“穆晋邯。”他一直不说话,向岚依脸色也难看起来,喊着他的全名。
穆晋邯叹了一口气,道:“没有什么瞒着你,只是这个时间不太方便。”
“明天吧,好不好?”他耐心着安抚。
向岚依闷着声不说话,良久才开口:“我昏迷的时候,有听见你在讲话……”她顿了顿,又继续说:“虽然听得不完整,但总有几句入了耳。”
穆晋邯眼睛愣了一下,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你说,她过得很不好,很不好……”向岚依双目看着他,视线眨也不眨,“我听了很难受,现在也还是这样。”
“岚依,咱先好好养伤,行吗?”穆晋邯握住她的手,劝说道。
向岚依却摇头:“给我讲讲吧,我想听。”
她回握着穆晋邯的手,眼神很坚定。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你想听多少我都讲给你听,只是现在……”穆晋邯往旁边看了看,缓了那阵酸楚后,才又道:“等等,再等等,好吗?”
向岚依不说话了,眼睛就那样看着他。
她在执行自己的坚持,穆晋邯知道。
好半晌,穆晋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向岚依,道:“先说好,你听了一定不能激动,知道吗?”
向岚依点头,应了声。
“你还记得清水镇吗?”穆晋邯问她。
向岚依回:“当然记得。”
女儿是在淳西镇弄丢的,那会儿,她和穆晋邯跟疯子一样,找遍了整个淳西镇,但是结果很惨烈,一点也没有女儿的踪影。后来,他俩又在附近的几个镇到处找,清水镇距离淳西镇最近,那时候他们跑了好几次,有时候根本忙到不想吃饭,连睡觉也不敢睡。
因为,只要一闭眼,耳边就全是女儿哭泣的声音。那几年,向岚依被折腾得生生瘦了二十斤。
对清水镇,她的印象尤其深。
穆晋邯又道:“其实,我跟她聊得也不多,知道她老家是清水镇。”
向岚依挑了下眉,惊讶问:“清水镇?”
“嗯。”穆晋邯点头,无奈的笑:“是不是觉得老天在故意作弄我们?当年我们在清水镇找了那么久,问了好多人,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他说着,揉了揉胀疼的眉心。
向岚依勾了勾嘴唇,也笑,笑容却好苦涩:“原来,我们跟可可离得那样近。”
穆晋邯点头,念着:“是啊……我只恨,只恨自己没有再多问问。”他抹了一把疲惫的脸,捏住向岚依的手:“她那个妈妈好不是人,真的不是人……”
“她对秦烟做什么了?”向岚依眼睛闪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出口。穆晋邯垂着头,沉声道:“是盛坤告诉我的……”
他将楼盛坤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向岚依听了,久久的沉默着。
她的眼眶里渐渐盈满泪水,放在床上的手紧握成拳头,掌心里生生掐出红色的印子,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她紧紧的咬住嘴唇,却抵挡不住破口的哭泣声。
“可可,我的宝贝女儿……”她压抑着,喉咙却嘶哑的吼。
“岚依,不要激动,深呼吸……”穆晋邯急忙抱住她,嘴里不停的安抚,轻抚着她的肩膀,“深呼吸,好好的啊。”
向岚依牙齿紧咬着,嘴唇被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
“晋邯,我好恨自己。”她喉咙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道:“可可,我要弥补可可,咱把全部的爱都给她好吗?”
向岚依脑子有些乱糟糟的,奇怪的语无伦次:“对了,还有财产,给她,都给她……”
穆晋邯沉重的点头:“当然,可可是我们的宝贝女儿,这些都是应当给她的。”
门外,穆可可伸手推了推,露出一条缝。
她静静的立在门口,她珍爱的爸爸和妈妈的话全都落入她的耳中。
她当然知道,他们口中的可可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