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师这三个字，每一次从沈初晴口中喊出来，都像是在提醒自己帮罗伯特打的那一场官司，害得沈家赔了二十万。
那是周律师作为律师生涯之中，唯一一场赢了官司却觉得浑身不得劲的，沈初晴的每一声周律师，周绪听着就觉得心虚多了一分。
趁着今天两人的交谈还算和谐，连忙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低声问道。
“师兄……你也学过刺绣吗？那你有没有什么代表作，能不能给我看看。”
专业的女刺绣师这年头都很难找到，就更不用去说男刺绣师了，听说只有粤绣那一派，才比较流行男子做刺绣。
沈初晴以为他也会刺绣，一下来了精神，回过头高兴地望着他问道。
“学过，成果不怎么样，算是被姑姑最早逐出师门的弟子。
后面没办法了，才主攻的法学成了律师。”周绪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很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害羞。
毕竟以聪明好学著名的小神童周绪，从小对各项技艺的学习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唯独在针线活这一块，四五岁大的时候，就直接被群芳先生被排除在了传承人的名单之外。
“你都不会刺绣，还想让我叫你师兄，门都没有。”沈初晴有些失望，毕竟眼前这人，在自己初试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精通擅长，却没有想到原来只是一个纸上谈兵之辈。
“初晴说得对，我确实没有资格做你的师兄，那往后你就和姑姑他们一样，叫我阿绪吧！”周绪极力想要摆脱周律师这个称呼，连忙趁热打铁纠正起来。
“阿绪，好像有些不礼貌？”
其实也并不是不礼貌，只是单纯地觉得有些太亲切了，沈初晴不好说出来，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
“这有什么不礼貌的，咱们现在就住在一个宅子里，律师长律师短地叫着才真正的不礼貌。
你要实在觉得不礼貌的话，不如你就叫我哥，反正我也比你大好几岁，当你哥还是当得起的。”周绪心思一动，带着几分诱惑的开口说道。
“哥……”
周绪刚准备答应，沈初晴连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从来都没有叫过别人哥，感觉怪难为情的，我还是叫你阿绪得了。
对了阿绪，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对我的照顾，等我明年发了工资，我一定给你准备一份大大的谢礼。”
称呼变了，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也有了一些不同，沈初晴早就忘记了之前在法院门口，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了。
两人说说笑笑，围着群芳园的桑树林不急不缓地散着步。
周绪虽然不是刺绣师，但对刺绣这一行的了解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博学多通。
不管是地域的分化，还是各个流派的特点和绝技，甚至连国外的他都能够侃侃而谈。
而且还深悉鉴赏之法，对市场上面比较流行的一些绣面，价格上面也有着深入的了解。
沈初晴非常乐于跟他讨论这一方面的问题，几乎不管说到什么，周绪都懂，就像是一个刚入门的小学生，和一个马上就要毕业了大学生之间的区别。
除了提问，大多数时候都是倾耳去听，两人从国画聊到了山水人物，又谈了一下素描写生，偶尔还会加入一些对西洋画的见解和想法。
说话之间，七八里路在不知不觉间就走完了，连回到了群芳园的大门口，都没有留意到，两人就停留在门口的路边，继续交谈着。
这一路的闲聊，沈初晴觉得收获颇多，原来这人不只打官司厉害，其他各个方面的文化知识掌握得居然也如此深厚，沈初晴心生敬佩之下直接开口说道：“你怎么懂得比我一个美院的学生懂得还多？”
“多看书”周绪神秘莫测地说道：“姑姑书房里面的书，我几乎全部都看了一遍。
从我五岁能够自主阅读开始，姑姑就要求我和……”
周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失落，又迅速的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要求我每天必须看一个小时的书，还专门把书房里面所有的书做了一个巨大的表格贴在墙上，我看一本就在那本书的书名后面打个勾。
每过一个星期，她会进行一次抽问考核，让我把看过的书里面的主要内容给复述出来”
“五岁，我五岁的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认识勒，你居然就可以自己读书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沈初晴不由得觉得汗颜，忽然又特别的好奇，想要知道他要是没办法把内容复述出来会怎么样？
连忙开口问道：“那你要是说不出来，会不会受到惩罚？”
“惩罚倒是没有，姑姑虽然喜欢损人，但也不会经常骂人，就是接下来的一日三餐，全部吃素，而且还都是带苦味的蔬菜，完全可以把人吃到吐的那种。
想要改变餐桌，就只能如数完成她布置的任务。”周绪带着几分怀念地说道，眼底浸满了温柔。
“……”
沈初晴想着自己刚到群芳园的那一段时间，餐桌上面几乎每天都有带苦涩味的菜品，忍不住在心里怀疑，莫不是自己表现不佳？老师专程布下的惩罚。
可如果要说这是惩罚，好像那些味道苦的菜，老师吃得更多。
“你在想什么，可以说出来我陪你一起想吗？”周绪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师……为什么会喜欢吃那些苦的东西？”沈初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我有记忆开始，姑姑经常会适当地吃一些清苦的东西，以前还好，只要我们能够顺利地完成她布置的任务，餐桌上面就不会出现。
可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每天桌上都会有那么一道，
她好像是吃上了瘾一样，为这个事我还偷偷地咨询过医生。”
“那老师喜欢吃甜的东西吗？”沈初晴好奇地问道。
周绪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专门去吃带甜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