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懿行被她的话镇住,一时无言。
她说的对,他就是想跟她说这些,可她说她不想听。
苏贝趁机挣开他的束缚,大步向前走去。
周懿行下意识跟上去,却不知能说什么,便默默跟在她的后头。
她的身形有些单薄,这些天似乎又瘦了些,她的背影透着落寞,让他心里发疼。
自从毕业后,他们都忙着各自的事业,聚少离多,交流也变少了。
这么久以来,他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事业上,却从来没有真的关心她的情况。
周懿行觉得今天的苏贝跟平时不一样,会不会让她今天这么生气的,不只是他所想所见的,也还有其他的问题?
跟着苏贝走了许久,从国营饭店一直走到了苏贝的小院儿。
眼看着苏贝进门,他才喊了一声,“小贝!”
苏贝抬头看他。
走了这一路,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他们在一起这么些年,当年不会因为这样一件事就闹分手。
“进来吧!”
苏贝转身进院,周懿行赶忙跟上。
两人进了后院的屋里,苏贝也没有跟他说话,径自去了厨房做饭。
她现在没有什么心情做复杂的,便决定随便做碗疙瘩汤。
周懿行见此立马接过她手上的活儿,“我来。”
苏贝没有拒绝,由着他做饭,自己则回了厅。
周懿行一边在厨房做饭,一边默默关注坐在椅子上的苏贝,想到自己和刘敏吃饭,她还饿着,又开始心疼苏贝。
他做了一碗面,清透微黄的汤里是粗细均匀的手切面条,汤面坠着油花,还铺着几片之前剩的酱牛肉。
撒上一把香菜和葱花,香气扑鼻。
“吃饭了!”
周懿行把面放在桌上招呼苏贝吃饭。
苏贝去洗了手坐下,拿起筷子就吃。
面条很香,抚慰了她空落落的胃,也让她的心情好了些。
吃饱喝足,周懿行又抢走了洗碗的活儿,收拾好后坐在了苏贝旁边。
“小贝,现在能聊聊了吗?”
“好。”
苏贝看向他,“你说吧!”
她这副样子,周懿行反倒不知怎么开口了,沉吟好一会儿,才道:“小贝,今天我请刘敏吃饭,是因为她之前帮了我一个忙。”
“什么忙?”
周懿行顿了下,有些说不出口。
虽然他做这件事时不觉得自己有错,可不知为什么,被苏贝一瞧,他就觉得自己很卑劣。
“怎么,不能说吗?”
“不是。”
周懿行叹口气,“只是怕你失望。”
“不会。”
苏贝自认不是个多有正义感的人,只要他不犯法,不伤害别人,她也不会自诩正义去批判他所做的事。
周懿行这才道:“刘敏帮我成功调了岗位。”
原来是这样。
苏贝哦了一声,“请是她要求的?”
她一下就猜到了,周懿行点了点头。
苏贝没说什么,但表情明显没什么好转。
“小贝,只这一次,以后我会跟她保持距离的,你相信我。”
苏贝就笑了。
“阿懿,我怎么相信,这次为了调岗你同意了吃饭,下次她如果能帮你升迁,你当真不会答应别的?”
周懿行沉默了。
他试想了下,突然发觉自己没办法确定。
这就说明他动摇了。
动摇了是什么意思他自己岂会不清楚。
“对不起。”
苏贝摇头,“不用说对不起,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阿懿,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从前的周懿行有自己的原则,只要他不愿意,谁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可现在,他为了工作向人妥协,或许以后还会为此牺牲更多。
苏贝觉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他了。
周懿行只觉得身上的遮羞布被扯开,一时有些惊慌。
一直以来,他从来不会在小贝面前表现自己龌龊的一面,不是他真的那么阳光,只是他把自己阴暗的心思藏了起来。
就是为了不发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他怕她看到他心里的阴暗,怕她因此离开他。
“小贝,我……我会改的。”
他看上去像是怕被丢下的大狗狗,坐在椅子上,脊背都有些弯了。
苏贝心里就软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阿懿,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真的在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吗?好了,我有些累了,你回去吧!”
周懿行本想问问苏贝的情况,但被这一阵抢白,便忘了初衷。
直到走出门,周懿行才想起来,他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院子,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他的小贝心思太单纯了,想往上走,不使一点手段怎么行。
他不争不抢,这辈子也不会有出头的机会。
可他又不得不去思考,如果继续下去,小贝会因此离开他吗?
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周懿行心事重重回了家,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又传出外公的咳嗽声。
他赶忙开门进去,飞快上前帮着顺气,又拿水拿药。
好一会儿,陈老才缓过来。
“没事了。”
周懿行神色严肃,“外公,要不住院吧,你这样我不放心。”
陈老却是瞪他一眼,“住什么院,放心吧,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陈老太倔了,根本说不听,周懿行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见他皱着眉头,陈老拍了拍他肩膀,“别愁眉苦脸的,等我把手上这点工作完成,就去住院,行了吧?”
周懿行点头,“说定了。”
“说定了。”
陈老喝了点水,看向周懿行,“在单位怎么样?宋家那老小子还有没有为难你?”
陈老所说的就是宋丽贞的爸爸,之前周懿行刚去就给了他下马威,后来也暗地里给他穿过几次小鞋。
这次要不是有刘敏帮忙,周懿行根本没机会。
周懿行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那小子从小我看就不是个东西,你在他手下做事当心点,最好是能调走,要不我找你宋爷爷说说?”
“不用。”
周懿行摆手,“别让宋爷爷再跟他吵架了,我会自己注意的。”
陈老回屋休息了,周懿行神色一点点沉下来。
他必须往上爬,他不允许自己像蝼蚁一样被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