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蒋震回到了云州，跟云州的组织部长等人吃告别饭。
散场之后，组织部长疑惑地走到蒋震跟前，低声问：“你这次的调动非常…怎么说呢…非常特殊啊。”
“怎么说？”蒋震微笑问。
“以往的公示那，那都是规规矩矩的，但是，你这次上级竟然要求低调点，后天公示就要结束了，可是外界竟然极少有知道你要空降黑龙市的消息……这，呵，之前没看出来，你的关系真是不简单啊！”
“这跨异地任职，公示不公示的也没有什么大意义。”蒋震笑了笑说。
其实，何止是公示低调，就是自己的照片都安排郭曙光通过秘密途径全部都抹除了。
“你说你这么厉害的关系，为什么要去黑龙市那地方呢？你应该也听说了吧？这黑龙市的原市委书记刚刚被拿下，你去了之后…唉，你这么年轻，人家怎么会把你放在眼里呢？我，很是担忧啊……”
“我也是很担忧啊……”蒋震故作担忧之色说：“不过，黑龙市的营商环境实在是太差，方方面面的问题非常多，我这次过去担任市委书记，领导怕也是没辙了。毕竟，年纪大的太油，到了黑龙市之后极易被腐蚀。呵，我年轻，就启用一下年轻人试试。部长放心，我不会把未来葬送的，各位领导这么重视我，我怎能掉以轻心呢？”
“嗯……”部长脸上仍旧是充满了担忧，“行，那就加油吧！呵，你这么个升级速度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呢！我相信领导的眼光，也相信你能干好这个市委书记！来，一路顺风！”
蒋震跟组织部长握了握手之后，便转身离开。
部长看着蒋震离开的身影，脸上的微笑慢慢淡去，眼神之中充满了失望。
——官场上的人谁人不知黑龙市的黑啊……
都说经商不过黑山海，这方方面面的问题并非一日之寒啊。
蒋震此行，对于他的官途而言，凶大于吉。
刚刚落马的于书记，当初那也是上级给予厚望的一位领导，也是在其他省市干出过成绩的有着市委书记经验的领导。
可是呢？短短几年，这个下场……
这领导提拔需要成绩，蒋震在这云州借着中央督导组是威风了一把。
可是，他这次是去干市委书记，是方方面面能力，而不是扫黑似的打打杀杀啊。
这么年轻有关系的正厅级，去哪儿不行，去黑龙市？
不过，话说回来，他去别地方干市委书记的话，他也去不了啊！
唉，看他自己造化吧……
——
蒋震离开云州之后，简单收拾东西便在当天晚上飞去了东北省。
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冷西峰和张子豪在机场接他。
“最近这两天进展怎么样啊？”蒋震问。
“嗨！”冷西峰大声叹了口气说：“我他妈的就没碰到这么能吃拿卡要的地方领导，他娘的每句话都在点你啊！但是，你给他钱了，他还拖着不办，还他妈的喝酒说这事儿多难多难！再然后，喝开心了就跟你吹牛逼！说他认识谁谁谁的！结果，第二天再问项目的事儿，又他娘的说难处！涉黑的就更别说了，见过夜场跟警察关系好的，但是，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好的啊！太他妈的离谱了！”
“子豪呢？”蒋震问。
“我这边稍微顺利一点，毕竟我这张嘴摆在这儿，我招兵揽将的那也必须是得先过了嘴皮子这关才行，只要钱到位，我那帮人想要开展点项目还是能做到的。但是……”
张子豪说着，眉头微微一皱说：
“但是，嘴上永远是嘴上的，这里的领导实在是难玩啊。他们只负责他们自己签字的那块儿，后面就不帮你，也不跟着你把项目落实到位。相反，知道你有钱之后，还想着法儿的安排下面的人去刮你的油。搞个项目，被那么一层又一层的刮油，呵，真他娘的不舒服啊。”
“嗯，你们得继续，现在掌握的这些还是太少。”蒋震有些失望地说。
之前，对于所谓的黑龙市的传说乔四爷，蒋震根本就没有放在眼中。
而且，他非常明白，一个乔四爷根本左右不了巨大的黑龙市，他乔四爷厉害是厉害，可是，那种厉害只不过是大家迎合起来的一种厉害，甚至可以说，乔四爷真正的厉害并不是实力的牛逼，而是说——乔四爷代表了一种文化！
一种对发展极为不利的地域文化！
这种文化不是他乔四发展出来的，但是，却在乔四爷身上得到了不该有的展现。
而他们也将乔四爷这种官商勾结的文化，发展成了当地的主流经济文化。
相比于一个乔四爷而已，黑龙市最大的难题是如何破局这种文化！
蒋震心里很清楚，此文化不破，黑龙市的招商引资环境不可能改变。
自己来黑龙市任职，可不是为了来杀乔四爷这条所谓的黑龙……
相比于黑龙市、乃至整个东北省所弥漫出来的这种深到骨子里的官商扭曲文化，乔四爷在这个大的营商环境问题上，连条虫子都算不上！
也是在这刻，蒋震感受到徐老所说的“位置”的含义了。
有些东西，只有到了一定的位置才会看清楚……
当达到一个市委书记的层次之后，面对的再不是简简单单一个项目上马，简简单单的GDP增长那么简单的问题，一个合格的市委书记要有哲学上的高度、有专业学者般细致地考察、还要有流氓一般的手段！
“老大……”冷西峰笑着回头看向蒋震：“这次你可是干一把手呢！压力大不大啊？”
“……”蒋震听后，没有说话，仰躺到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冷哥，这事儿换了谁压力不大啊？别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张子豪一边开车一边说。
“有什么压力啊……”蒋震闭着眼说：“能干就干，干不了就回家伺候老婆孩子去，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干什么？”
“哈哈！对对对！”冷西峰笑着说：“还是老大看得开。”
张子豪听后，眉头却紧锁起来，看着前方的高速路，他的压力比蒋震还要大。
因为，这些日子跟当地官员与商人接触之后，发现他们这里的问题真的很大。就像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根环绕在一起似的，你要是想快刀斩乱麻，绝对会大伤根气，那对经济的打击是相当大的。
可是，如果你节奏慢了，那不等你理清根系关系的时候，他们已经发展出新的对抗方式来了。
总之，这里的官员们权威性太大，官商太过密切，底层的文化已经完全接受当前的这种勾结文化，甚至崇拜强权文化。
“老大……”张子豪忍不住说了句：“您可得赶紧强大起来啊！”
“我强大起来？”蒋震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夜景，低声说：“黑龙市不需要某个人强大起来…黑龙市需要的，是一股力量，一股由内心深处真诚释放出来的力量强大起来。当这股力量迸发出来之后，黑龙才是真正充满力量与生气的黑龙，而不是恶气横生、暴戾无常的黑龙。”
张子豪听后，眉头当即舒散开，他知道蒋震心里已经有了规划，那接下来何谈压力？
跟着老大的节奏，干他娘的就是了！
“对了，这两天廖强这个二当家都干了些什么？”蒋震忽然想起来问。
“哎呦！”冷西峰一拍大腿，从前面副驾驶的位置，转过身子来说：“他娘的，这他娘的真是个狠人呢！”
“何止是狠人啊……”张子豪说：“我就没见过那么变态的。”
蒋震听后，微微皱起眉头：“赶紧讲讲……后天，我可就上任了，还想着明天晚上叫着他一起吃个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