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的困难要比想象的更大。
从中午到傍晚扎营时不过六个多小时,走走停停,李寄秋感觉脚已十分酸疼。
晚上领食物时问了下随队的士兵走了多远,得到了才二十公里的答案。
“你算不错的了,”士兵往后撇了眼道,“如果都能有你的速度,起码能走三十公里。后面还有好些人,也有受不了又回去的。”
李寄秋哑然失笑,看来这个世界的城里人也一样缺乏运动。如果不是自己以前没事还跑跑步锻炼一下恐怕也强不到哪去。
“明早七点领早餐,”士兵把装着饼干面包和水的塑料袋递给李寄秋说道,“七点半出发。记得塑料袋别扔了。”
紧紧的握了握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李寄秋在帐篷内此起彼伏的鼾声和脚臭汗臭的混合气味中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
在梦中,李寄秋向着近在眼前的家门狂奔,却永远都追不上,腿反而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越来越酸痛。
清晨五点李寄秋便醒了过来,梦是假的,酸疼的两条腿是真的。
“早知道不走那么快了,”李寄秋捶打着双腿后悔不迭,“走得慢有走得慢的道理啊。”
直到出发前,李寄秋除了吃饭就是在拼命的做拉伸。但收效甚微,仿佛腿上的每一个肌肉纤维都在抽搐,每走一步都如同被大山压着般吃力。
“出发了!出发了!”
人们三三两两的走出帐篷,目标是一百公里外的沣城。有人想搭装载营地设备的卡车,都被士兵一口回绝。
拖着疲惫的身体和酸痛的双腿,李寄秋的速度如同蜗牛一般。越来越多的人已经超过了去,把他远远甩在后面。
最后,只剩下三个同样缓慢的身影,似乎在前后若即若离的陪伴着他。
“怎么感觉.....两只脚都越来越疼了?”
脚底的痛感愈发严重,李寄秋不得不停下坐在路边脱掉鞋检查一下。
祸不单行,两只脚都生了水泡,而且还磨破了。
水泡破了肯定要消毒吧,需不需要包起来?还是说再换双袜子?李寄秋回想着自己的物资储备。
“算了,包一下就行了,换洗的袜子没几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洗。”
正低着头笨手笨脚地用绷带包脚时,前后的三个人已经慢慢的靠了上来。
“嘿,小兄弟?”
李寄秋心里一颤,他完全没注意到面前什么时候来了个人。
猛地抬起头,离自己大概五米左右的地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体态偏瘦但不显得虚弱,乱糟糟的头发略微有些遮挡双眼,脸上虽然挂着笑,但那狭长的双眸中却透出一股凶光。
两眼再一扫周围,另外两个男人也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站定了,呈三角形把自己围在中间。
看来已经跟自己很长时间了。李寄秋的心里愈发沉重。
“兄弟,别紧张。咱都是规规矩矩的老百姓。”男人微笑着说道,“咱们想问你买点东西,你看怎么样?”
“我又不是商店,没东西可卖。”李寄秋快速瞟着三人回答道。
男人收起笑容,目光如刀的盯着李寄秋,“兄弟,之前在营地的时候,你不是还给了那个女人什么东西嘛。能白送别人东西,应该还有点富余吧?”
被发现了,果然给自己惹大麻烦了。
李寄秋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这帮人想干嘛?难道是抢劫?
男人停了几秒,口气略微放缓的说,“咱几个不白要你的,这不是商量着跟你买吗?”
“哥几个在营地饭都快吃不饱了,脾气不是太好。“男人的声音压低了几度,”咱们最好和和气气的做买卖。有什么吃的吗?”
李寄秋的手心开始冒汗,双腿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心脏如同想要冲出胸腔般剧烈跳动。
冷静,冷静,冷静。灰雾里的怪物都见过,三个流氓算什么?
但强烈的心悸并没有消退。
不对劲。李寄秋仔细感受了一下。
灰雾又来了!?位置是......原定路线前往沣城的方向?在这个时候!?
得赶紧把他们打发走逃跑。
李寄秋的视线不敢离开三人,把双手伸进背包,摸索着寻找唯一的一盒自热米饭。不经意间,手指碰到了菜刀冰冷的刀把,慌乱的心瞬间平静了许多。
“就这个可以给你。我不要钱。”李寄秋左手拿出自热米饭。“我也得活下去,别的不行。”
“这样不好吧?”男人嘴上说着,贪婪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我看你背包还挺鼓的,出门在外大家都要互相照应。你还有其他吃的和药吧。”
李寄秋能感受到男人毫不掩饰的饿虎饥鹰般的视线,强作镇定地说,“就这个,别的都不行。”
男人定定的看了李寄秋两秒,突然咧开嘴笑起来,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拿出一把小巧的折刀。
“我警告过你了。”弹出刀刃,男人慢慢走了过来。
阴冷的假笑让李寄秋不寒而栗,还在背包里的右手紧紧握住了刀把。
在对方离自己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时,李寄秋一把抽出菜刀对准了男人。
男人刹住脚步,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想要吗?你们谁来拿?”李寄秋咬牙切齿地说,“我死前绝对会换一个。谁来?”
男人沉默不语,目光在菜刀和自己手里的小刀间来回游移。
“拿了这个滚蛋。”李寄秋把自热米饭扔到男人后方,“不然你们三个一起上,别TM在这磨叽。”
片刻后,男人退缩了。他半蹲下来拿起自热米饭,瞪着李寄秋的双眼闪烁着阴冷的光芒,站起身后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会等你靠近时一刀攮死你。”
李寄秋努力逼迫自己恶狠狠地回瞪着对方的眼睛,骂道,“所以我不是你,你这趁火打劫的沙比。”
“呵呵。”男人轻声笑了笑,后退到十米左右的距离转身离开,另外两人也向他汇合,一起向沣城方向走去。
去吧,喂泥巴去吧,你这臭杀币。
李寄秋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拿出刀鞘,颤抖的双手对了半天才把菜刀重新插回去。右手因为用力紧握刀把已经一片通红。
要是刚才那三个人不要命的冲过来,我真的敢给他一刀吗?自己作为一个城里人可是没杀过任何带血动物的。
“我必须得会。”短暂的思考后,李寄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不杀了他,我就不能回家。”
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下,判断灰雾距离自己至少还有很远,先行出发的车队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咦,我现在都能感觉到灰雾离自己的大概距离了?”李寄秋有些惊异,“还越来越习惯了?这算不算是个外挂啊?”
暂时没时间想这么多,李寄秋打开手机拿出地图。自己之前做的计划完全没考虑到半路会出事的情况,导致现在必须重新规划。
看着纸质地图上的新路线,李寄秋感到颇为头大,要原路返回走将近五公里去另一条岔路上。
“要不......不走公路直接穿过去?”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被否决了。“不行,别作死。没有实时导航还是老老实实走公路,更别提野地的路况走完脚还要不要了。”
深深叹了口气,李寄秋还是一瘸一拐的踏上了回头路。
寒冬的午后,阳光透过云层投射在枯黄的大地上。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带走了路边树梢最后几片摇摇欲坠的落叶,它们从李寄秋面前掠过,最后消散在冰冷的冬风中。
好疼。脚底一会儿像被灼热的火焰舔舐,一会儿又如被锐利的刀片切割。连走带歇了三个小时,好像连两公里都没走到。
万万没想到躲过了怪物,躲过了劫匪,结果脚坏事了。
吃了一块牛肉干和半块压缩饼干作为午餐,脚底的剧痛让李寄秋不得不重新思考行程。
“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脚这个样子根本走不远,只会消耗更多体力和食物。可这附近又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嗯?那是什么?”
公路远方出现一个三轮车,正七扭八歪的向这边驶来。
李寄秋心里一紧,想要溜之大吉。但自己现在寸步难行,只能如法炮制的坐在路边,把手伸进背包握住刀把。
随着三轮车越来越近,李寄秋感觉自己的心跳也随着加快。
“呼——”三轮车从面前呼啸而过。
还没来得及把心放下来,只听见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三轮车猛地刹住了车,在十几米开外停住。
李寄秋的心情如坐过山车般再次俯冲入谷底。
妈的,果然还是冲我来的?
手握紧住了刀把,李寄秋盯着三轮车的一举一动。
一个身着灰色夹克和蓝色牛仔裤的男人跳下车向这边走来。男人大致三十多岁,相貌平和,五官分明,看到李寄秋后严肃的脸有所舒展,目光带着一丝欣喜。
“别过来!”李寄秋大声说道,“有什么事就在那说吧。”
男人一愣,很快便注意到了对方戒备的眼神和放在背包里的右手。
“朋友,别激动!”男人摊开手,“我没有恶意。”
李寄秋冷冷的说,“站在那别动,有话就说。”
“可忠,我来跟他说。”年轻女人的声音从三轮车里传来。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三轮车车厢门打开,一个右手缠着纱布,左臂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走下车,对自己露出浅浅的笑容。
“是你?”李寄秋瞪大了眼,“你怎么从后面来的?你没跟车队走?”
“谢谢您在营地时给我的药和奶粉。”女人对着李寄秋微微鞠躬,“车队满员了,我没能上车,但正因如此我等到我爱人回来找我了。对了,这是我的爱人吴可忠。”
男人回头看了看妻子缠着纱布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也对着李寄秋鞠了一躬。
“我叫江雪”,年轻女人走到李寄秋面前弯腰对他伸出右手,“您遇到麻烦了吗?我们正准备回村里的老家去躲一下,方便的话和我们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