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芷眉头微微蹙起,一副为难的模样:“陛下,这毒确实罕见,臣妾也只是听我师父说过,并不知道这毒是否有解,毕竟他当时告诉我这毒已经失传,我便没有去研究。”
政帝似是抓到一线生机,急促问道:“那你师父……你师父会不会有法子?”
慕夕芷眉头皱得更紧:“师父早已亡故了,只有一卷记载了各种毒症的书给我,陛下且容臣妾回府去细细翻阅典籍,臣妾现在只能先依照皇上的症状,对症下药,再辅以针灸,压制毒素。”
“好……好……”政帝眼下哪里还管怎么治,只要有一线存活的希望他都要:“你快去……快去!”
“是,那臣妾就先告退了。”慕夕芷语罢,提着药箱便离开了。
没有人看见她慌张表情下,掩藏在眼底的冷笑。
在她看来,秦进政就是个无耻的懦夫,为了权利,可以不眨眼地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而自己要死的时候,倒是真紧张。
寝殿内,华贵妃看着听说可以活过来便高兴得满脸通红的政帝,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只是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笑着哭道:“太好了,太好了,陛下有救了……”
政帝抬起自己无力的手,在自己的宠妃手上抚了抚,道:“华儿不用担心,朕会……会没事的……”
“嗯,一定会没事的。”华贵妃连连点头。
她似是猛然想到什么,问道:“皇上,臣妾突然想到一事。”
“何事?”政帝有气无力问道。
华贵妃扫一眼身后众人,道:“皇上您贵为九五之尊,又在皇宫大内,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是老人了,怎么会有人能无声无息地给您下毒呢?还是这么恶毒的毒。”
话音落下,寝殿中陷入无比可怖的安静中。
政帝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他眼底霎时一片猩红,扫了一眼寝殿中的众人:“来人,传令下去,让战武钦率领禁军,给朕好好查一查!”
“是。”门外忙有人颤抖着声音应了。
寝殿之内原本站着侍奉的宫女内侍们跪了一地,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华贵妃亦跟着众人跪在地上,只是她微垂的眼底下,是势在必得的笃定。
……
慕夕芷早就已经配置好了解药,但是她并没有立刻进宫给政帝献上,而是先用施针的方式给政帝压制毒性。
压制毒性的过程异常痛苦,每天又要重复三次,可是政帝为了得救,只得忍着,同时又期盼着战武钦能够尽快找到下毒之人,以发泄他这些日子的痛苦。
秦煜动身的第四日凌晨,他带着人马秘密抵达了京城,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进京,而是在城外无人所知的私宅驻扎。
宫里迟迟没有传出政帝病危的事情,他现在贸然进京,不确定性太大了。
毕竟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秦进政那个老糊涂居然让秦北夜代理朝政了,万一他一过去,老东西直接颁了一道圣旨出来,说把皇位传给秦北夜,那他不是白忙活了。
因而秦煜所想的就是让政帝在神志不清中死去,然后他拿着假的诏书,顺利继位,可是宫里迟迟没有消息,秦煜在私宅徘徊许久,最终还是对宫里的人下了命令,让他们加大药量,让政帝尽快殒命。
又过了一日,在第五日的晚间,他终于收到了宫内眼线传来的话,说政帝已然不行了,在说胡话,已经是弥留之际的光景了。
秦煜欣喜若狂,将准备好的假诏书揣在怀里,朝皇宫而去,期间,早已不受秦煜重用的流影无数次劝说秦煜收手,甚至在秦煜最后要入宫门之时,还驾马挡在宫门前,试图拦住秦煜。
可秦煜眼前只有即将到手的皇位,对陪伴自己一同长大、忠心耿耿的流影没有半分耐心,直接毫不留情地用剑在他身上划了一道,让流影翻身坠马,当即晕了过去。
没了阻拦,秦煜带着手下兵马进了皇宫。
夜里的皇宫安静无比,黑夜似是吞噬了这一方四角的天地,让人丝毫看不清它的雄伟壮阔,只觉得神秘而可怖。
可秦煜丝毫不觉得害怕,他直接骑着马进入皇城,朝着皇帝寝殿而去。
他太过于激动,以至于没有发现今日的皇宫异常地安静,原本不间断的巡兵也不见踪影。
身后跟着的几个影卫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相视一眼,最终没有说话,流影的警告摆在眼前,他们还是不要随便说话地好。
终于,秦煜来到秦进政的寝宫,进了大门,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对劲,往常一路过来,应是一堆人对着他行礼问好才对,怎得今日如此安静。
虽是疑惑,秦煜迫不及待的脚步已经驱使着他来到了寝殿门口。
暖黄的灯光透过高大寝殿的窗户流泻而出,而吴均一人站在寝殿门口,看着秦煜的方向,似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秦煜见状,心底觉得些微异样,但是他没有多想,而是语气不善地问道:“吴公公不在里面伺候我父皇,站在这里作甚?”
“老奴在这里等候殿下。”吴均应道。
“等本宫?”秦煜眉头微微蹙起,往常他也时常晚上被召进宫,何时有内监总管亲自等他的架势,他套道:“本宫又不是第一次来父皇的寝宫,何必劳烦公公来等?”
吴均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秦煜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吴均一声令喝:“来人,将太子及其随从拿下!”
“是!”不知道何处窜出来的一列禁军从门外出来,待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将太子等人压制。
而带着禁军进来的战武钦则是面无表情地站到吴均身旁的位置上,冷眼看着下首的秦煜。
“放肆!”秦煜被宫中禁军像押犯人一般压制着,瞬间感觉无比地羞恼,他忘记了自己温良亲和的伪装,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本太子如此无礼,都活得不耐烦了吗?!”
“朕下令绑了你,也是活得不耐烦了?”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寝殿大门之后响起。
秦煜愣了,眼睁睁地看着吴均和战武钦一左一右的将门拉开,然后便看见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秦进政,从里面走出来。
秦进政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看上去没有半分的不对劲。
“怎么会?”秦煜呆愣地看着原本应该垂死在病痛边缘的秦进政,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忘了掩饰,脱口便是对秦进政完好的质疑:“你怎么还好好的。”
“呵,”秦进政冷笑一声,秦煜刚才的话,便是没有证据,也能让他知道真相了:“朕的好太子,是不是觉得朕此刻应该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待你将假诏书拿出来,然后驾鹤西去,将皇位让给你?”
“你……”秦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可政帝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示意一旁的战武钦上前。
战武钦面无表情地下了台阶,走到秦煜身前,不管秦煜的反应,直接强硬地从他怀中拿出保管得极好的诏书。
那明黄色的绢布清晰地露在众人面前。
战武钦面不改色地重新上了台阶,将这方伪造的圣旨交给政帝。
“好,很好,”秦进政看着上面像极了自己的笔迹的字,冷笑一声:“朕当真未曾想到,朕亲手选中的太子,竟然为了皇位,会亲自派人给朕下毒,再乘虚而入,夺得皇位。”
秦煜表情慌乱,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所设想的相反方向而去了。
他脑子飞快地运转,正要开口解释,却见外面进来一群人。
看到那几个熟悉的面孔,秦煜原本就要说出口的话,瞬时顿在了喉间。
“太子应该还认得这几人吧?”秦进政冷冷的声音响起。
“不……不,儿臣不认识!”秦煜现在要是还看不懂是什么情况,那他也白活了这二十年。
他连连否认:“儿臣不认识他们,不认识!”
“不认识?”秦进政道:“一个是你派来给朕下毒的,六个是你安插在朕宫里传递风声的,还有这七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都是你招买的那些兵马的统领,你现在告知朕,你不认识?”
他狠狠地丢出了一块铜制的令牌:“那你给朕解释一下,他们为何如此听你这块铜牌的号令?!”
秦煜看着那块甩到他膝盖前的铜牌,面上更是不可置信,没有意识到押制他的禁军何时松了手,秦煜下意识地往自己腰间摸去,果然已经不见那块铜牌的踪影。
“怎么会?”秦煜愣愣道,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恶狠狠地往政帝的方向扑,可却被身后两个高大的禁军兵士拦住。
秦煜挣脱不得,面容狰狞:“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背后做了什么,一步步引诱着我进入你的圈套,是不是?!”
秦进政望着自己仿若变了个人的儿子,他沉默不语。
而他的沉默,落在秦煜的眼里,便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