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芷手上的伤药倒是很多,只是纱布却不多了。

    秦北夜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住血了,但因为伤口面积太大,还是会有血迹渗出来,所以需要很多纱布来包扎。

    而为了尽快回到京城,手下暗卫自然不会选择走市镇,而是从城外官道走,时不时还会抄些林间小道。

    若不先备好纱布,待要换药时再去买,就有些麻烦了。

    慕夕芷将包裹重新收拾好,这才站起身来,扫了一眼漆黑的医馆,忍不住失笑,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还有重操旧业的一日。

    无奈摇了摇头,慕夕芷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张小面额的银票,放在钱柜上。

    随即悄声出了门,几个闪身,人便已经消失在了街道之上,朝着秦北夜离开的方向而去。

    ……

    皇城

    早朝散后,如往常一般,除了被政帝给留下来继续商讨朝政的几个官员外,众人都提着朝服一角,慢悠悠地除了殿门,沿着大殿前高大漫长的阶梯下去。

    秦北夜孑然独行,他高挺的身影站得笔直,迈着长腿,往宫外走,那衿贵冷傲的身影落在众臣眼中。

    只听一中年臣子感叹道:“夜王殿下真不愧是天子骄子,不说他卓绝的文韬武略,就单单是这卓绝的身姿气质,就让人望尘莫及。”

    另一人应和道:“可不是,虽说殿下每日在朝上鲜少主动接话,但是每次殿下问他的意见,我们总能听到高见。”

    路过几个臣子听到两人的话,一人有些胆寒道:“确实,不过我还是觉得夜王殿下在审犯人的手段上,无人能及,太吓人了。”

    “殿下可是战神,战场上见惯了厮杀,应付几个贪官污吏还不是小事情?再说了,有些人骨头就是硬,又有些人还指着自己死不承认就能躲过一劫,就需要殿下这样的手段,才能治得了他们。”

    “嗯,有道理。”众人应道。

    一人又道:“不过这次户部这几个人也真是倒霉到了极致,往常被别人抓到也就罢了,被夜王抓到,怕是不吐干净,这命也会一直给吊着。”

    “是啊,”一老臣摇摇头,感叹道:“所以啊,做官先要身正,总是想些旁门歪路,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的。”

    “是。”众人或是揣着手,或是把着衣袖,都点点头,对老臣的话表示赞同。

    这边话音刚落,便见身着一袭武将朝服的战武钦大步从大殿里出来,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长剑。

    众人忙笑着给他打招呼:“小战将军。”

    战武钦顿下脚步,拱手给几人行礼,英气俊朗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满脸都写着拒人于三尺之外。

    众人笑容僵硬了片刻,那老臣先回过神来,他看着战武钦手上的宝剑,笑着道:“小战将军果然深受陛下宠爱,老夫记得,这宝剑还是当年先皇在陛下第一次上战场时赏给他的,而陛下现在竟将这剑赏给了小战将军你。”

    一旁将乌纱帽小心托在手上的官员应和道:“是啊,这剑一看便知是难得的佳品,现在被小战将军所得,真可谓是宝剑配英雄啊,陛下圣明。”

    在有人还预备跟着夸奖之前,战武钦一拱手,面无表情却又礼数周到地道:“诸位气了,在下就是一个行军打仗的粗人,承蒙陛下赏赐,实在当不得众位的夸奖。”

    “小战将军气了。”众人笑着道。

    战武钦没有继续寒暄的打算,再度一拱手,道:“京畿还有事,在下就先失陪了。”

    “好,小战将军慢走,我等就不耽误小战将军公务了,”老臣笑着道:“还请小战将军替我等向战将军问好。”

    战武钦点头应了,再一拱手,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带着军中将领特有的精气,不多时,人便已经走远。

    那端着乌纱帽的臣子笑着道:“这小战将军和战将军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这么不爱说话,也不知道战夫人在家,可无不无聊?”

    “不爱说话又如何,人家父子两人可是颇受陛下看重,一家子前途无量啊,战夫人可是秦仪国最年轻的诰命夫人了。”

    “说的也是,”一人笑着道:“我们这些不受宠的在这操心啥,还是赶紧去处理手上的公务吧。”

    “是啊,走吧。”众人玩笑着道。

    他们说笑着走下楼梯,却不知道那先后离开的“夜王”和小战将军,都已经先后到了夜王府。

    夜汀洲

    “夜王”穿着一身朝服回了书房,在落尘的服侍下,将易容之物取下,随即听得他身上“咔哒”几声,便见他原本高大健壮的身子瞬间便单薄了不少。

    他换下那身繁重的朝服,立刻有人接下,送下去清洗去了。

    而他则换上平日所穿的月白色常服,系好腰带,这才转过身来。

    “啧啧啧,若是不与我说,就算是我站在你身后,也认不住你是假扮我哥的啊。”顾尧麒看着已经换装回来的韩如风,感叹道。

    韩如风理了理袖口,拿上自己的折扇,道:“若是这么容易被看穿,那就不叫隐宗的秘术了。”

    顾尧麒点点头,韩如风说的对,他们隐宗的秘术,自然是顶好的。

    “韩大人,小战将军到了。”门口暗卫通传道。

    话音刚落,一道高大的身影便从门口绕过屏风进来。

    顾尧麒第一个迎过去,手臂二话不说就搭上了战武钦的肩膀:“我们小钦钦来啦!”

    战武钦向下一蹲,往前一行,人便已经绕开了顾尧麒的手,继续朝里面走。

    顾尧麒扑了个空,脸上委屈巴巴:“不带你这样玩儿的啊!”

    战武钦没有理他,对着韩如风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了招呼。

    韩如风亦回以一笑,他看着战武钦将手上的宝剑随意的放在桌上,随即便在桌旁落座,自己给自己倒茶。

    韩如风挑挑眉,跟着在桌边落座。

    顾尧麒被那柄漂亮的剑吸引了注意力,他凑上前,拿起剑打量,宝剑出鞘,精芒映了几人的脸。

    “倒是一把好剑,你哪里来的?”顾尧麒问战武钦。

    韩如风瞥一眼那剑,嘴角微微抿起。

    战武钦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道:“宫里那位赏的。”

    闻言,顾尧麒当即就将撒了手,剑失了力道支持着,掉落回了桌上,险些将桌上的茶壶打翻。

    顾尧麒却没有半分歉意,而是道:“你不早说,早知道是政帝那老头送的,我才不拿。”

    战武钦没有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剑从桌上拿下来,随意地搁在脚边。

    韩如风轻笑中带着分毫嘲讽:“政帝赐你这柄剑的时候,满朝文武可都是一脸羡慕,要是他们知道这柄剑被你这般随意搁放,怕是会气死。”

    战武钦冷笑一声,道:“宝剑该佩英雄,而不是怀揣着毒蛇一般心思去行恶事的小人,这柄剑是好剑,但是在政帝手上蒙尘了近二十年,早已腐朽不堪。”

    “对,阿钦说的对!”顾尧麒第一个称快。

    韩如风未接话,眼底的冷芒毫不掩饰,顾尧麒只知道战武钦这话说的合他心意。

    而他却不知道其中深意,当年政帝正是拿着这柄剑,手刃了秦北夜的父亲。

    这也正是为何,今日在朝堂上,韩如风见到这把剑时,险些失态的原因。

    战武钦视线落在地上的宝剑上,语气冷硬:“待到这柄剑用那人的血浇洗过,它才能重见天日。”

    韩如风坐在战武钦身侧,直接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戾气。

    韩如风嘴角勾出一抹笑,提过桌上的紫砂茶壶,给战武钦添了一杯茶,安抚道:“日炎气大,将军且多喝一杯茶。”

    闻言,战武钦回过神来,戾气消散,伸手端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顾尧麒站在两人中间,只觉得他们这话他有些听不懂,正欲问,门口传来敲门声,是暗卫的声音:“属下有事禀告。”

    ……

    慕夕芷一行人早已经易过容,骑着马进了城。

    这一日半,众人车马兼程,没有休息片刻,终于在今日午膳之前抵达京城城门。

    为了防止目标过大,引起其他人注意,慕夕芷带着寒赤寒索远远在城外看见秦北夜的马车顺利进城后,便没有再跟,而是等候了片刻,才入了城。

    帝都依旧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彰显着整个秦仪国最繁华的景象。

    慕夕芷一身男装早已染上了层层灰尘,易容后的脸也染上了污渍。

    入林一日,加上赶路一日半,整整两日半未曾合眼,饶是慕夕芷的身子也有些撑不住了。

    跟在身旁的寒赤寒索骑马的身姿依旧笔挺,但也能看清眼下乌青。

    三人依照计划,先在顾尧麒的一品斋落下脚,再先后用轻功绕开眼线回府。

    虽是三张陌生的脸,但一品斋楼中的小二看见寒赤拿出来的令牌,第一时间便将他们三人迎上了楼里的雅间。

    还贴心地递上了热水和热茶。

    慕夕芷将包裹在一旁放了,这才就着温水洗了手,同时小心地避开了手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