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许神医见慕夕芷表情异样，有些奇怪，解释道：“这药十分难寻，市面上几乎找不到，殿下那一颗还是他们自己去迷雾森林里面采的，所以我很清楚殿下那里只有一颗，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寒赤或者寒索保管着那药。”
慕夕芷追问：“所以殿下很早之前就知道他解毒需要用到赤芨子？”
“当然，”许神医点点头：“之前的药方是去年年初我就确定下来的，赤芨子这味药更是得知殿下中毒后便确定非要不可的，所以去年夏至日，殿下就带着人去了迷雾森林采，好一顿折腾才拿到手。”
慕夕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笔，她没有想到，赤芨子对于秦北夜来说居然这么重要，而且他还只有一颗，既然如此，他为何竟然愿意给了她。
慕夕芷还记得，当时她要这味药的时候，还特意问过他这药于他有无需要，秦北夜好像说是他不需要吧。
“夕芷丫头？夕芷丫头？”许神医见慕夕芷目光呆愣，伸手在她面前晃：“你发什么呆呢？”
“嗯，”慕夕芷回过神来，嘴角勉强牵出一抹笑容，道：“没什么，胡思乱想来着。”
她将视线移回药方之上，问道：“神医，这决栀苓应该没有赤芨子那么难寻吧？”
许神医眉头微皱：“决栀苓和赤芨子不同，倒是在市面上应该可以找到，不需要自己冒危险去采，但是也要看机缘巧合，最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前段时间倒是听说某个拍卖会上有，但是手下人还没有过去，就已经被人高价买走了。”
慕夕芷点点头，宽慰许神医道：“无事，我对黑市比较熟悉，我去安排下面的人去找，各大拍卖行那边我也让人盯着，尽快凑齐。”
“如此甚好，”许神医愁容尽消，道：“那决栀苓就交给你了，老夫去将其他药物凑齐。“
慕夕芷笑着应道：“好，劳神医费心了。“
“夕芷丫头，你这话可就见外了，老夫可不爱听。“许神医故作生气。
看着许神医雪白的胡子似乎要因为生气而吹起来，慕夕芷一笑，道：“是晚辈失言，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这才对嘛。”许神医满意地笑。
他手掌撑在膝盖之上，站起身来，道：“那老夫就先走了，这些药材不难寻，最多七日就能找齐。”
慕夕芷跟着站起身来，看着外面已经暗沉下来的天色，道：“时间不早了，神医不一起用晚膳吗？”
“不用了，”许神医摆摆手：“京城郊外的半山上，有味快要成熟的宿芥，这两日晚上正是采摘的好时机，我带着几个侍卫去守着，别让别人给采了。”
慕夕芷点点头，她也知道宿芥这味药只有在全然绽放的时候采下来，药效才最佳，也必须是有经验的医者动手去采，才能完整保留，不至于损伤其根本。
因此，她也没有拦着许神医，道：“如此，那我就不留您吃晚膳了，您上山采药千万注意安全。”
许神医笑着道：“尽管放心，殿下给老夫配置的侍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有他们跟着，老夫出不了事。”
语罢，许神医将桌上誊抄好的半卷药方放回自己怀中，道：“那我就先走了。”
慕夕芷跟着许神医出门：“我送送您。”
一路将许神医送到隐月洲门外，慕夕芷这才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目送许神医离开。
直到许神医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慕夕芷也没有收回视线，视线略带放空。
映月站在慕夕芷身侧，见慕夕芷一直没有反应，这才上前一步：“小姐，小姐？”
“嗯，怎么了？”慕夕芷回过神来，扭头看向映月。
映月看出慕夕芷的不对劲，问道：“小姐有什么心事吗？”
慕夕芷看着映月的脸，愣神片刻，突然迈步出了门，远远留下一句话，道：“我去趟夜汀洲，你们不用跟着了。”
“是。”映月带着侍女等人远远对着慕夕芷离开的方向行礼欠身。
她们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慕夕芷，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映月等人这才站直身子。
身后侍女们不解出声：“映月姐姐，王妃怎么走的这么快？”
映月亦是不明就里，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小姐找殿下有什么事情吧。”
……
慕夕芷一路快步行至夜汀洲外，可临近门口，她突然停下步子，身影隐在墙角处，手指微微攥紧。
她现在冲进去，说什么？
问秦北夜为什么把他的赤芨子给她吗？
她又到底想要什么答案呢？
慕夕芷站在原地，一时竟有些紧张。
傍晚的清风拂在她的脸上，慕夕芷低头看见自己被拉长的身影。
片刻后，慕夕芷复又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朝夜汀州走去。
她该问的是秦北夜还有没有赤芨子，如果没有，马上就到夏至日了，她和他一同去迷雾森林里面采摘。
对，就是这样。
慕夕芷脚步加快。
门口的侍卫见到慕夕芷，连忙躬身行礼：“属下参见王妃。”
慕夕芷示意他们起身，问：“殿下在里面吗？”
“是，”侍卫回道：“殿下回府后便没有再出门，王妃请。”
“好。”慕夕芷应道，迈步进去。
绕过前殿，穿过弯弯绕绕的长长回廊，慕夕芷径直朝着书房而去。
一路上见到她的侍卫小厮都恭敬行礼。
来到书房门外，慕夕芷却未见一贯守在这里的寒赤寒索二人。
而是一个不算眼熟的暗卫现了身：“属下见过王妃。”
慕夕芷指了指书房，问道：“殿下在里面吗？”
暗卫拱手回道：“在，请容属下进去通传一声。”
“好，劳烦了。”慕夕芷浅笑道。
暗卫连忙道：“王妃气了，都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暗卫起身进去，不多时，他复又出来，将门打开，躬身对慕夕芷道：“殿下请您进去。”
“多谢。”慕夕芷说道，提着裙摆迈过门槛进门。
天色已经略微昏暗了，偌大的书房中，也已经点起了数十根蜡烛，给这一方静谧的空间再增添了几分神秘。
秦北夜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之后，手上拿着一支毛笔，正在纸上圈点勾画着什么。
而他手边，是高高的一叠文书奏折。
秦北夜自从回京后，便被政帝委了户部的正职，最近公务十分繁重，且看那些公文便可知一二了。
慕夕芷走上前去，看见烛火将秦北夜本就立体的五官勾勒得更加深邃。
慕夕芷的视线被秦北夜那方菲薄的嘴唇吸引而去，仿佛她每次见到秦北夜，都见他的薄唇始终都不够红润。
以前只觉得只是秦北夜生来如此，知道秦北夜身患寒毒之后，慕夕芷这才明白过来，秦北夜那是被毒症折磨得唇色苍白。
慕夕芷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晚秦北夜毒发之时，他因痛苦而暴起的青筋，想到他额间豆大的汗珠。
秦北夜明明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却将他解毒的药，二话不说的给了自己。
虽说当时是为了和她做交易，让她这一身毒术可以协助他，这才将赤芨子给了她。
但是这么久以来，他却也只是让她的毒术用在了帮手下人解毒验毒之上，从来没有让她帮他看一看，自己默默承受着痛苦。
慕夕芷视线胶着在秦北夜身上，眼底满是纠结，她是真的弄不懂了。
秦北夜在慕夕芷悄声进门的一瞬间，手指便已经顿了下来，他等着慕夕芷先开口。
可伴着滴漏声一瞬一瞬过去，却不见慕夕芷说话。
秦北夜抬起头来，看向慕夕芷，正欲问她有何事，却见慕夕芷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秦北夜破天荒地有些慌乱，他喉结滚了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平静地问：“怎么了？”
慕夕芷身形晃了晃，回过神来，她斟酌片刻，道：“殿下，我和许神医已经将药方拟定好了。”
秦北夜眼睫闪了闪，没有想到慕夕芷所言是这个，今天的慕夕芷让他感觉有些奇怪，但他并未言明，只是应道：“好。”
慕夕芷看着面色如常的秦北夜，咬了咬嘴唇，终于问道：“殿下，你的药方中，还是必须要有赤芨子一药。”
今日再度听到赤芨子三字，秦北夜手指不自觉地僵了僵。
他淡淡应道：“嗯。”
慕夕芷又直直追问：“殿下这里……还有赤芨子吗？”
秦北夜扶着奏折的手指紧了紧，面不改色地回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自然是……”
慕夕芷却没有让秦北夜把话说完，就接过他的话：“殿下那颗给了我，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了吧？”
秦北夜眼底闪过一抹暗色，薄唇微微抿起，没有回答。
慕夕芷看着秦北夜的眼睛，直言问出自己的疑惑：“殿下，你也是清楚的，赤芨子一药是你解毒的关键，对你这般重要，许神医在你中毒之初就已经告知你了，殿下为何当时不告诉我，却直接将赤芨子给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