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赤拱手回道:“殿下他尚未回府。”
“还没有回来?”慕夕芷惊道,她抬头望望已经略显灰暗的天色,问:“现在戌时已过,按照你所说的,距离殿下毒发,不过一个时辰了,殿下为何还不回府?”
“这……”寒赤纠结着是否开口。
慕夕芷道:“尽可直言。”
寒赤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慕夕芷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大概有了计较,猜到这是秦北夜的命令,不让她过去,寒赤这才编造了这么一个借口。
但是眼下不是任秦北夜所为的时候,慕夕芷凛了凛神,直接越过寒赤,径直朝着夜汀洲的寝殿而去。
“王妃!”寒赤未曾想慕夕芷竟会是如此反应,连忙追上去。
但是论身形步法,他又何曾是慕夕芷的对手,快步跟在她身后,却拦不住慕夕芷的步子。
慕夕芷一路快行到了寝殿门口。
候在此处的寒索一惊,连忙上前拦住慕夕芷,拱手:“王妃!”
慕夕芷却未看他,径自推开门进了寝殿之中。
寒赤眼睁睁看着寒索没能拦住人,更是急了,一边往寝殿里走,一边问:“你就在门口,怎么也没能拦住?”
“我……”寒索不知如何作答,跟着进去,刚才慕夕芷气势汹汹地过来,他确实在那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慕夕芷已经大步进了仅有月光照明的寝殿之中,绕过层层屏风,她终于见到秦北夜的身影。
只是秦北夜此刻坐在床榻之上,一只手捂着腰腹之处,另一只手撑在床榻上,已是青筋暴起。
“殿下!”慕夕芷一惊,快行两步,来到秦北夜身侧。
秦北夜此刻已然处于毒发之边缘,他微微低着头,眼底的猩红却是遮不住。
慕夕芷从未如此刻一般心慌过,她大声喊道:“秦北夜!”
这一厉声将进来的寒赤寒索两人吓了一跳,也成功让秦北夜从浑噩中微微清醒过来。
看清眼前之人,秦北夜启声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
慕夕芷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此刻隔着衣服,已经能够感受到冰冷的触感,她回他的话,道:“我知道你让寒赤过来拦着我,但是你也不用怪他,若我真的想进来,谁也拦不住!”
说话间,慕夕芷的手指已经探上了秦北夜的脉门。
可秦北夜却将她的手打开,声音比他的身体还要冷:“你出去!”
慕夕芷一时不察,被他的力道挥开手,她拧了拧眉,强势地将秦北夜的手腕再次攥回自己的手中:“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不可能打得过我,想让我出去,这不可能,好好待着,让我给你看看。”
恰如慕夕芷所言,秦北夜刚才将她手挥开的动作,几乎已经用了他全身仅剩的一点力气了。
他微弱的抬起眉眼,看向慕夕芷的脸,声音低哑:“我很快就要毒发了,现在未曾解毒,除了我自己熬过去,没有别的办法,你待在这里也不过就是受冻罢了,出去。”
慕夕芷在进来的这段路上,想过无数种秦北夜不让她进来的原因,但是唯独没有想到秦北夜是为了不让她在这里受冻。
她愣了一愣,掩下心底的异样,将秦北夜稳稳扶住,道:“你不要再说话了,保留点力气,也不必劝说了,我是不会走的。”
语罢,她未等秦北夜的反应,对定步在不远处的寒赤寒索道:“一会需要的东西,可准备好了吗?”
闻声,寒索连忙回道:“是,都已经备好了。”
“好。”慕夕芷应道。
语毕,她重新将视线移回秦北夜身上,手指细细给他把脉。
此刻的秦北夜已经气力殆尽,再次陷入了浑噩的阶段。
……
太子府
秦煜站在书房里,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气:“还是进不去吗?”
“是。”黑衣侍卫低着头,如实回道。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秦煜猛地转过身来:“进不去就给本宫想法子进去!”
“是!是!”侍卫们浑身颤抖着,快速离开了书房。
待侍卫走后不久,一个高大的男人自暗处出来,恭敬地跪在地上:“还请太子殿下息怒,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秦煜看着那男人,脸上的狰狞表情却未减,他问:“你确定秦北夜身患异疾?”
“属下确定。”那男人语气带着肯定道。
“属下一直在暗中跟着夜王夫妇两人南下,中途两次见过夜王在房中闭门不出,虽然前后也有这样的情况,但是唯独连续两次都有十五日这一天。”
“在回京的路上,更是有一晚将夜王妃拒之门外,属下当时用重金买通了楼里的小二,小二虽然未曾探听到具体的情况,却知道那日夜王妃想要进夜王房门未成。”
“属下心有疑惑,待夜王回京后,便连夜探访了北宁国,打听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当年夜王在与北宁一战中,曾有一日中了北宁王爷的圈套,深陷冰原。”
“虽然北宁王爷毒杀夜王之计没有成功,但是夜王困在冰原的时候,染上了什么病也未可知,再加上夜王的反常,属下认定,夜王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与之身体有关。”
语毕,那男人恭敬弯身,等待秦煜发号施令。
这话已经是秦煜第二次听了,他虽不确信,但是却也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表情阴狠道:“想办法进了夜王府,把这件事情给我探听清楚了,再来报,若情况属实,本宫定然重重有赏。”
高大男人面露喜色,回道:“是。”
待男人退出书房,秦煜面上的阴狠未减,秦北夜这个贱妇所生的贱种,早就不应该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或许北宁的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
夜王府
今晚的夜王府较之平日还要森严百倍,连只苍蝇都无法自如地飞进飞出。
而夜汀洲更甚,是整个夜王府守卫最为严密的地方。
在夜汀洲的寝殿外,东南西北四个角落里,分别守着四个暗卫,将寝殿严防死守,让人绝对无法靠近。
漆黑一片的殿内,仅仅靠着微弱的月光,才能勉强视物。
慕夕芷守在房中的木桶旁边,而木桶中紧闭双眼的,正是未着片缕的秦北夜。
木桶之中,淹没秦北夜锁骨之处的冰水散发着可见的寒气,那大大小小的冰块漂于水面,缓缓晃动。
慕夕芷掐着时间,在滴漏落下倒数的最后一滴水后,她连忙伸手,将秦北夜脖颈之处的针小心取下。
寒赤寒索站在一旁,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打扰到慕夕芷。
慕夕芷将针全部取下,放在一旁,这才伸手欲自水下拿出秦北夜的手臂。
手指刚刚碰到冰冷的水,她便打了个寒颤。
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慕夕芷继续伸手将两只手掌探到水下去。
原本温热的双手深陷冰冷刺骨的水和冰,她好看的眉头皱得更紧。
视线不自觉地看向秦北夜的脸。
那张平素冰冷的俊脸,此刻彰显着他忍受的极大痛苦,他眉头紧锁,额间的青筋暴起,菲薄的嘴唇苍白无比。
慕夕芷的心地狠狠一动,仿若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让眼角微酸。
待自己的两只手冷得快没有知觉。慕夕芷这才将秦北夜比之冰水更为冰冷的手臂拿出来,用一只手托着,一只手小心细细地把脉。
为了让自己手指的温度和秦北夜的手臂保持相近的温度,慕夕芷选择了浸泡冰水的方式,但是这也让她此刻给秦北夜把脉之时,手指忍不住地颤抖。
寒赤寒索将慕夕芷的动作全然收入眼底,两人对视一眼,欲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改口。
只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让王妃无后顾之忧。
慕夕芷不知道寒赤寒索心中所想如何,她细细给秦北夜把脉,将他脉搏的情况快速分析。
片刻后,她将秦北夜的手臂小心地放回木桶中,对寒赤寒索道:“吩咐人,一炷香时间后,便可以将准备好的火炉、汤药端上来。”
寒赤寒索惊讶地对视一眼,遵着慕夕芷的意思,立刻齐声应道:“是。”
他们快速下去了,心底却惊叹于慕夕芷之力,居然让秦北夜的毒发时间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慕夕芷依旧蹲靠在木桶旁,视线盯着秦北夜的脸,眼底闪着晦暗,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寒赤寒索很快去而又返。
慕夕芷看着秦北夜额间已经退下去的青筋,知道他快要醒来,准备让开位置,方便寒赤寒索给他更衣。
正欲站起身来,可久蹲让她差点滑倒。
“王妃小心!”寒赤寒索上前欲扶住慕夕芷。
可一只大掌快他们一步,将慕夕芷纤细的胳膊牢牢地攥在手中。将她扶稳。
“殿下!”寒赤寒索惊道。
慕夕芷惊魂未定,手上的力道却让她快速回过神来,她看向秦北夜,果见秦北夜已经半睁开了眼睛,虽然还未全然清醒,可他抓着她的手臂的手,却紧紧地未松半点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