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夜转过身，缓等两步，与慕夕芷并肩走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百官这才依次落座。
这接风宴办的浩大，朝臣及其嫡系家眷都在场坐着。
政帝这边对秦北夜两人毫不掩饰地夸奖，而皇后面上虽然挂着端庄的笑容，眼底却狠辣得仿佛淬了毒。
那花阁不知道怎么办事的，竟然退了她的银子，说什么这人他们杀不了，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让慕夕芷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她放在腿上的手指紧紧握着，这慕夕芷不但没有死，还帮着秦北夜处理疫情，夫妻两人这次倒是狠狠地赚了一把好名声。
思及此，她看向甄夫人，表情险些扭曲，陈文参这个狗东西，居然还敢攀扯她的煜儿，要不是看在甄尚书的面子上，甄夫人她也不会放过。
甄夫人低着头，满脸都是愤恨，若不是秦北夜夫妇，她也不至于被甄尚书那样臭骂一顿，还是当着满院子的妾室，让她的颜面扫地。
而陈文参也不至于死，他每年都会派人给她送来好几箱的奇珍异宝，现在陈文参死了，她一分钱也拿不到。
慕夕芷端正地坐着，状似在认真听着政帝的话，而视线早已不动声色地将甄夫人等人的表情全然收入眼底，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变成了更多人的眼中钉。
她嘴角勾着一抹笑，视线最后落在慕雨柔的身上。
刚才在驿馆时，她已经秘密见了魅心，知道了朝中众人都还不知道的一件事。
远嫁和亲的甄玉琴身边，有慕雨柔安排的人，而那婢女，自甄玉琴远嫁那天起，就一直甄玉琴的饮食中下慢性剧毒，不过七日之后，甄玉琴便会疯癫无状，这辈子都不会再清醒。
甄玉琴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最相信的闺中密友慕雨柔会为了荣华富贵，毫不留情地对她下手。
夜宴正式开始，慕夕芷低头浅饮手中的茶，掩了眼底锋芒。
酒过三巡，宴饮助兴的歌姬们上前跳舞。
慕夕芷似是将视线落在这些歌姬身上，却见对面的人观察了个遍。
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年岁约莫十七八岁，明明是夜宴，他却一身铠甲，坐得笔挺，颇有将士风范。
慕夕芷搜遍记忆之中，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号人物。
思索未果，慕夕芷也不再纠结，注意力转向对面的袁承安。
明明还是个少年郎，穿上一身官服，却显得成熟而又稳重，看来他真是天生做官的料。
若是他日秦北夜登基，他定然会是个辅政的好官。
正看着，却感受到一道视线看来，慕夕芷扭头看去，果见秦北夜端着茶杯，正盯着她。
慕夕芷原本略微散漫下来的坐姿坐正，微微侧过身子，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小声道：“殿下，坐在袁小公子前面的那个一身铠甲的人是谁啊？我好像没有见过他。”
秦北夜眼眸微抬，看了一眼，淡淡道：“战大将军独子，战武钦，之前在外驻守，两日前回京。”
竟是战将军的儿子，慕夕芷略微惊讶，难怪他一身正气。
慕夕芷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坐正身子，继续喝茶。
而两人刚才的一举一动，清晰的落入众人的眼中。
百官计较着得失，这次同行南下，慕夕芷似乎更得夜王喜爱了。
年轻的女眷们嫉妒得红了眼，慕夕芷还真是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便勾引夜王殿下，而嫉妒之下，她们却恨不得以身代之。
孙运从外面小跑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在政帝耳边低语几句。
政帝点了点头：“嗯，许了。”
孙运上前两步，挥了挥手，示意下面的舞姬退开。
随即对着殿外喊：“宣西纪国公主纪天媚进殿——”
门外人影晃动，一股异香先人一步，席卷了整个大殿。
慕夕芷眉头微皱，低头快速分析了这香味的成分，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放下心来。
伴着清脆的铃铛声，一行女子从外面走进来，为首的女子一袭鹅黄色薄纱裁制的舞衣，和秦仪国的服制大相径庭。
那女子以薄纱敷面，只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在外。
而那尖细的小脸被薄纱挡在后面，若隐若现地展露着美丽，更是勾得人心痒痒。
慕夕芷粗略的扫了一眼，见殿中的男人大都盯着西纪公主，连眼珠都未有转动。
她稍稍转过头，余光看一眼秦北夜，却见他面无表情地坐着，连一个多余的视线都没有给西纪公主。
果然，慕夕芷忍不住心底失笑。
西纪公主已经走上前来，在殿中站定，她带着身后十二个穿着白色舞衣的歌姬齐齐行礼，不似秦仪国的万福之礼，而是单手放于胸前的西纪之礼。
她声音悦耳如同黄鹂鸟：“西纪国纪天媚，给秦仪皇帝、皇后请安。”
政帝笑得眉眼眯眯，道：“公主快快请起。”
“谢皇上。”纪天媚软软地行了一礼。
慕夕芷眼底闪过一抹了然，这位公主大概就是她这几日在路上听到的那个来和亲的西纪公主。
她灵光乍然一现，看向对面的战武钦，原来如此，这位少将军便是护送西纪公主进京的人。
以前都在西域戍边，难怪她没有见过他。
“皇上，”只听得纪天媚的声音温柔似水：“天媚远道而来，前几日一直在修养，未曾给诸位大臣见礼，今日听闻有夜宴，特意准备了歌舞一曲，给大家助兴，还请皇上允诺。”
“如此甚好，”政帝笑着道：“天媚公主有心了，请。”
“是。”纪天媚柔柔地应道。
身后六个舞姬走到一旁，在准备好的椅子上落座，手上富有异域风情的乐器放了，手指微动，悦耳的乐声响起。
伴着乐声，纪天媚开始舞动，舞衣之下的身子柔若无骨，随着乐声扭动着。
皇后瞥一眼身旁的政帝，见他一双眼睛就没有从纪天媚的身上移开过，紧紧地盯着那舞动的年轻女子。
她心底嫉恨非常，却不能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
慕夕芷撑着下巴，看着纪天媚的舞姿，暗自点头，都说西纪人善歌舞，这纪天媚身为西纪最会跳舞的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看看这身段，这音律感，果真不错。
慕夕芷仔细欣赏着，可看着看着，她却体味出几分不对劲来。
这纪天媚怎么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秦北夜？
慕夕芷坐直身子，认真看着纪天媚的脸，果然，见她的视线一直若有似无的抛向秦北夜。
一曲终了，伴着最后一个动作，纪天媚缓缓摘下头纱，一张绝美的脸露在众人面前。
只是那双眸子在纱巾落下的一瞬间，带着魅惑的笑意，看向的却是秦北夜。
慕夕芷扶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动，心底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浮上心头。
殿中众人早已被纪天媚的绝美面容惊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她收了舞姿，对着政帝和皇后再度行礼：“天媚献丑了。”
“好！”政帝也失神了片刻，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他大声地夸赞道：“西纪最善舞的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他们看着纪天媚那张脸，不由自主地把她和慕雨柔相比较。
都说慕雨柔是他们秦仪国的第一美女，现在和纪天媚相比较，竟差了许多。
慕雨柔感受到了周边传来的视线，她更看见了刚才秦煜脸上的惊艳，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帕。
眼底染上嫉恨，这西纪公主还真是蛊惑人心的一把好手。
纪天媚笑容带着天生的媚感，她道：“谢皇上夸奖。”
“来人，给西纪公主赐座，”政帝对内侍道：“就安排在洛昭身边吧。”
闻言，洛昭撇了撇嘴，却没有说话，纪天媚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一双眼睛不安分极了。
她最好不要肖想韩如风，不然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韩如风闲适地喝着茶，没有回应洛昭看过来的视线。
……
政帝考虑到秦北夜和慕夕芷两人奔波劳累，亥时未至便散了夜宴。
并特许夜王府的马车进宫，送两人回府。
在大殿之前，慕夕芷和柳太傅和恒儿告了别，跟着秦北夜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各色的视线。
马车缓缓行动，慕夕芷被酒精侵袭的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后劲愈发上来了，她撑着手撑勉强稳住身形。
轮子压过一块不小的石头，慕夕芷身形一晃，眼见就要栽倒。
手臂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帮她稳了身形。
慕夕芷表情迷离，她抬眼看向伸手扶住她的男人，眨了眨眼睛，似是在辨别这人是谁？
酒气席卷他的鼻尖，秦北夜眉头微微皱起，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今日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啊？”慕夕芷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大，她道：“今夜的酒好喝啊，你不觉得吗？”
这声音清晰地落入马车两旁驾马而行的寒赤寒索耳中。
他们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中的惊异，王妃这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