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少夫人只以为条件不够,急声说道:“你是觉得崔家不好,还是觉得我方才说的诚意不够?”
“我可以跟你保证,你嫁入崔家绝不会受半分委屈,待你熟知各处能够掌家之后,我也不会以婆母身份分你后宅之权,我儿比你小一些,性子敦厚,你可以见见他再决定……”
薛茹摇摇头:“不是崔小郎君的缘故,是我。”
“阿茹!”
棠宁似是知道薛茹想说什么,直接皱眉出声。
薛茹笑了笑,神色温软:“阿姊,我身子的事情瞒不住旁人的,而且崔少夫人诚意求娶,我也不想蒙骗她。”
“我很感激少夫人看重,但您只知我幼时凄苦遭宋家苛待,却不知我身子早已亏损,太医有言,我二十之前是不能嫁人与男子同房,且将来于子嗣之上也或有损伤。”
“崔小郎君是您独子,将来也要接管崔家,我是断不能耽误了他的。”
崔少夫人震惊:“怎么会……”
她看着薛茹虽然身形偏瘦,但也面色红润,眉眼间更是瞧不出病色。
薛茹笑了笑:“少夫人是没瞧见我半年前的样子,面色蜡黄,皮包骨头,身量比起十岁稚童还不如,是阿姊心疼我,日日让人汤食药膳的补着,又求着秦娘子隔三差五替我行针理气,我这半年才会血肉滋生,瞧着有些正常女娘的模样。”
“我眼下虽然瞧着康健,但内里亏空却并非那么容易将补回来,秦娘子说我子嗣上面缘分浅薄,虽说不是一定不能有孩子,但我想崔少夫人应该不愿意拿着崔小郎君来赌。”
“他是将来崔家的家主,他的妻子要替崔家繁衍子嗣,无论是为了宗族传承还是要安族人之心,崔小郎君都不可能陪着我去等那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缘分,所以我不能答应您。”
崔少夫人神色变化不断,她有些怀疑薛茹嘴里的话是推拒之词,她不过是不想嫁进崔家才找的这般理由。
可是薛茹脸上表情太过认真,而且如今是崔家求她,就算她真不愿意,也大可不必这般“自污”。
她身世本就有些污点,庶女更不被人待见,若再有个子嗣艰难的毛病,她往后还怎么说亲嫁人?
崔少夫人嘴唇动了动,原是想要说试一试,或许能寻其他名医诊治,或许过些年能诞下子嗣。
可是想起年少的儿子,想起万一薛茹当真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难道要让她占着正妻之位让她儿子和崔家遭人耻笑?
崔少夫人迟疑了。
薛茹见状笑了笑:“今日多谢少夫人款待,阿姊,我们走吧。”
棠宁起身:“少夫人先前所求我会转告阿兄,至于别的就当未曾提过。”
崔少夫人连忙站起来:“郡主,我并非是……”
“我明白。”
棠宁脸色虽然有些不大好,却还是善解人意:“少夫人求娶阿茹本是好事,只是阿茹跟崔小郎君无缘,而且阿茹年纪还小,我还想再留她几年,所以还请少夫人能对方才的事情保密。”
崔少夫人正色:“郡主放心,我绝不会告知外人。”
“那就多谢少夫人,我和阿茹先告辞了。”
棠宁领着薛茹离开,崔少夫人没有因为被拒了亲事就生出恼怒,反而亲自送了二人出府,等看着她们上了马车离开之后,她回了府中后才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少夫人怎么叹气,可是事情没成?”身旁的嬷嬷问:“可是我方才瞧见祥宁郡主带走了那锦盒……”
“不是没成,是……”
崔少夫人顿了顿,遣走了身边其他人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那薛小娘子身有旧疾。”
“旧疾?”
“子嗣。”
崔少夫人只低声说了一句,身旁那嬷嬷脸上就露出惊讶之色:“怎么会?”
“是她自己说的。”
崔少夫人满脸遗憾:“我是真的挺喜欢那小姑娘,只是可惜了……”
“原就知道她在宋家过得不好,可也没想到那堂堂国公府居然是那种虎狼窝,府中女娘能生生苛待的连乞儿都不如。”
那嬷嬷低声问:“那少夫人怎么还将矿送给了他们?”
“为什么不送?!”
崔少夫人神色一冷:“虽说娶不了薛茹少了一层保障,可单看她们未曾隐瞒此事,以小见大就知那祥宁郡主和萧厌是个什么性子。”
“宫宴那夜我原是为了崔家着想才会出头,亦是为了保全崔林性命,可他们居然怪我狠心绝情,拿着钰儿的前程打我嫁妆的主意。”
“他们前脚求着我变卖嫁妆补足了缺口赎了崔林回来,后脚就翻脸不认人,当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崔林是她保的,崔家的安稳也是她一半嫁妆换回来的,那崔家的一切自然只能是她儿子的。
况且前些时日她筹措银钱时,大哥派来帮她的那位亲信提及萧厌时极为忌讳,他说让她尽量不要与萧厌交恶,说若有可能的话最好修复关系,还说大哥私下悄悄查了萧家,才刚动手就险些栽了跟头。
她大哥说萧厌那人绝不简单。
崔少夫人自己虽不明白,但却知道她大哥向来谨慎至极,绝不会无的放矢,而且那矿本就是她娘家的东西,是她大哥借她的手转赠给萧厌的,大哥想要帮她尽快让钰儿拿到崔家掌家之权,也是想要借她跟萧厌示好。
大哥都舍得,她有什么好迟疑的?
崔少夫人看了眼远处站着的那些个丫鬟:“今日的事往后不准再提,钰儿那边也别露了口风,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刚才留祥宁郡主她们,是为了萧厌封爵之事。”
“我担心萧厌封爵后翻脸清算旧账,就送了祥宁郡主一些珍玩孤本以作讨好,明白吗?”
那嬷嬷连忙道:“老奴明白,少夫人放心。”
……
棠宁不知崔家事,坐在马车之上就皱眉看着薛茹。
“为什么要跟她说你与子嗣有碍?你明知道秦姊姊说你身子虚弱,但只要好生养着,往后嫁人生子并不妨碍。”
“你若不喜崔家婚事,拒了就是,何必自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