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时,文婧曾给李宝庆介绍过一个女朋友,半年过去了,他俩谈上了吗?
宝庆是个闷葫芦,问他再多,他的回复也只是“挺好的”“还行”。他可能也不知道这样回答会让人郁闷,还会让人怀疑,他真的跟人家姑娘相处着么?还是怕伤了文婧的面子,不肯说实话?
答案还得从乔琳那里寻找,因为在整个大家族里,宝庆只会跟乔琳吐露心事。但他长大了之后,也不会凡事都跟乔琳说了。乔琳通过他的情侣头像推测,他大概还没有分手吧!
研究生最后一年课程,宝庆离开学校,去南方某个基地做实验去了。那个城市里,不仅有嫂子给介绍的对象,还有正在参加某项培训的赵磊磊。
高中毕业后,他俩可是真正的天南海北,但联系从来都没有断过,只要回港城,二人总要想方设法见一面。李宝庆南下之后,第一件事情并不是约女孩见面,而是跟赵磊磊吃饭。他破天荒地喝了一点酒,艰难地开了口:“你说,我现在应该谈恋爱么?”
“你都二十好几了,为什么不能谈?再说,你嫂子给你介绍的对象,肯定不会差吧?你犹豫啥呢?”
宝庆攥紧了啤酒杯,苦笑道:“其实我在大学里,对一个女孩子有过好感,可是她说过一句话,就让我打消了所有谈恋爱的念头,更没有勇气跟她表白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谈恋爱也是要有资本的,穷人不配拥有爱情。”
……
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到底有多尊贵,才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别说李宝庆了,就是赵磊磊听到了,心都凉了一大截。从上高中开始,“贫穷”就是李宝庆摘不掉的标签,他为此敏感而又自卑。正因如此,乔建军才会拜托赵磊磊,让他“罩”着宝庆,让宝庆别在学校里受欺负。
赵磊磊虽然家庭不幸福,但从来没有体会过穷的滋味,甚至他家还是远近闻名的大户。刚开始,他一点都不理解宝庆,跟他同窗三年,方才完全了解了他的苦衷,也佩服他的隐忍上进。别的不说,宝庆没有上过任何补习班,高考成绩还比他高了几十分,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军医大学,这就很了不起啊!
赵磊磊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好朋友,李宝庆又说道:“你不用安慰我,她说得也有道理,像我这种年年拿贫困补助的人,确实不配向她表白。”
“有啥配不配的?你虽然家境差了些,可其他地方一点都不差!是那个女的配不上你!能远离那样的女人,也是你的幸运!”
把这段往事讲了出来,宝庆心里好受了许多,可还是不自信:“你说,我该去见那个女孩子么?”
“见!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得自信!”赵磊磊很是替他着急:“我可没这样的好机会,从来没人给我介绍过对象!你现在比我自由,抓紧时间恋爱吧!”
在好朋友的鼓励下,宝庆给那个姑娘发了信息,约她见一面。虽然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但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甚至只是想给嫂子一个交代。那个姑娘倒挺大方的,给他发了好几个可爱的表情,末了说道:“那我就期待着跟兵哥哥见面咯!”
宝庆从来没有被人那么亲昵地喊过“兵哥哥”,他也不是像乔楠和赵磊磊那样成天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的“兵哥哥”,但女孩那么一喊,他确实乐开了花,抱着手机傻笑了起来。
很快便到了见面的日子,宝庆一早便到餐厅等她。他之前喜欢过的那位女同学,确实很漂亮,而且高傲得像一只孔雀,他以为自己喜欢的就是那样的女孩。而当他的相亲对象扎着马尾辫、穿着格子连衣裙、蹦蹦跳跳地向他走来时,当他感觉到心脏砰砰乱跳时,他才知道,他喜欢的就是这样活泼而又青春洋溢的女孩子。
那时他刚看完一部小说,女作家在书中写过一句话——可见你爱什么样的人,只有遇见了才知道。
这话用在此处,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宝庆节俭惯了,在外面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那顿饭花了他两三百,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心疼。回到宿舍后,他重新打开了,依旧对着屏幕傻笑,并将女孩的备注名改成了“妍妍”。
李宝庆确定自己喜欢上了她,但是又很怕失去她。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妍妍就看出来了,她的男朋友真是太节省了,奶茶从来只买一杯,零食也只买一份,当然,都是送给她的。他说,他只喜欢吃饭喝水,其他的都不喜欢。
妍妍将信将疑,从姐姐那里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李宝庆的家境确实很不好。按理说,以她的条件,她完全可以找个各方面都优于宝庆的男朋友,但是她又欣赏宝庆的沉稳踏实,以及他穿的那身制服。况且,宝庆成绩很好,以后凭自己的本事,也能生活得不错吧?
一番考量之后,妍妍仍然决定跟他交往,但矛盾总归是会爆发的,大概是交往了三个月之后,她透露自己很想买一辆女式自行车,骑车上下班可以减肥。李宝庆不是傻子,他听得出来,女朋友是想让他送一辆自行车给她。
自行车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几百块就可以买一辆不错的了。宝庆当即答应下来,说是会在网上下单,妍妍便很开心地将链接发给了他。她满心期待着男朋友将这份礼物送给自己,结果等了好几天,宝庆都没有什么动静。
妍妍沉不住气了,问他什么意思,宝庆诚实答道:“过几天有活动,还能便宜不少钱。”
妍妍当即就生气了,让他不用买了,她不需要了。女朋友一生气,宝庆就很紧张,他可不想失去来之不易的女朋友。他当即从网上下了单,又买了一堆零食。在自行车到了之后,他骑车出现在了女朋友面前。
妍妍余怒未消,本想对他视而不见,但有些话又不吐不快,遂对他吼道:“交往一百天的礼物,我就想要一个几百块的东西,很过分吗?至于让你犹豫那么久吗?百天纪念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你买了又有什么意义?!”
说着说着,妍妍就委屈地哭了起来,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宝庆被她说了一通,心里也很难受,不过他还是骑着自行车追了过去,鼓足勇气说道:“我早就告诉你了,我很穷,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更穷一些。”
“……”
“我爸常年生病,从小到大我家都是一贫如洗。他做完移植之后,恢复得不错,就是每年都要花一大笔医药费。对别人来说,几百块钱确实不算什么,可我还得精打细算,要是有一笔预算花错了,接下来的生活费都成问题。”
将自己的伤疤暴露在女朋友面前,宝庆难受得要命,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但我从来都不觉得我爸是累赘,我依然希望他能长长久久地活着。买房、买车,我家里肯定帮不上忙……但是我有信心,我会像我表哥一样,凭着自己的本事在大城市立足,娶妻生子。这个过程会很苦,大概没有一个女生愿意吃这种苦……所以,这件礼物送给你,咱们就分开吧。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宝庆支下了自行车,转身就走了。贫穷的悲哀再次涌上心头,让他格外痛苦。而他的女朋友站在原地看着他,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脚上。以前都没注意过,他穿的那双鞋,都洗得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