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不喜欢别人跟着。所以除了行军,扎营时你们老实待在营帐里就好。别乱走乱跑,不要乱打听乱问,否则会当成是细作杀掉。明白没?”
两人齐声道:“明白了。”领他们过来的军官暗示过他们,这小姑娘是侯爷心尖尖。两人又不笨,当然得抱着她的金大腿了,只要伺候好她,就不会被扔下来。
等到傍晚酉时,都没等到程灏渊过来。陆小七本就是好动,带着青奴在这城主宅子里转了好几圈,把里面的瓜果逐一吃了个遍,肚子也不饿。
琢磨着要不去巡城?正在无聊中,看到程北行色匆匆回来,她连忙从葡萄架下走出来。
看到她,程北道:“见过陆小娘子。你用晚膳没?”
陆小七摇了摇头,道:“师兄很忙吗?十三他们在忙什么?”她八名侍卫,有四名跑去帮忙了。
程北难色有点难看,道:“李将军带的兵死三千多人。攻城的时候,我们这支军队也死了好几百,共四千余人。晚点得把他们火化,把骨灰带回去。
这会子才把遗体整理好,戌时火化。侯爷带着全军将士悼念,等把骨灰装好要两三个时辰。一时半会回不来。十三他们应该是帮忙带队到山里砍柴火。”
陆小七心下戚然,道:“我也过去悼念一下他们的英魂。”
“别,侯爷让你留在这里,省得看到不适。”程北忙道。
火化数千尸体,场面确实会引人不适。但陆小七坚持:“他们当中还有很多昨晚今早曾与我并肩的兄弟,送他们一程是应该的,没有什么不适,只是不忍和悲痛!
可是就算我再不忍,再悲痛,也不能错过与他们最后一别!百年修得的同船渡,怎能不相送?更何况他们都是为国牺牲的战士,身为同胞送他们一程义不容辞。”
程北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劝阻,她说得对!道:“晚上会变凉,先回去加件衣服。小人也是给侯爷拿衣服的。”
送别的场面很悲壮,一排接着一排收拾好遗容的将士,躺在了堆好柴火的木架上,横列很远很远了!
陆小七的心很痛!其实每次看到死去的将士,她都心都很痛!她希望这些可爱的战士都能活着归去。但这也只是希望而已!战争不可能不死人,战争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诸将士排列在一起脸容沉痛,默默地把手搭在胸前,英雄泪潸然而下!哀戚的号角响起荡漾在天地间。大家低下了头无声的涰泣,哭送自己的战友!
大火熊熊燃烧,烧去他们的血肉之躯,也烧去了世间的痛苦、牵挂、尘缘!
陆小七衷心地祝愿,战士英灵随风归回故乡,长伴于青山绿水之间,此后永逍遥,再无人生之苦!
回去的路上,程灏渊的情绪很低沉,英俊坚毅的脸容布满了阴霾,眼眸里是挥之不散的悲痛!
这一刻,陆小七深刻体会到他的心情,因为在西部她经历过。每当她策划起一场战事,事后面对死去的将士,总会情不自禁把他们的死揽到自己身上。
即使明白战争不可能不死人,她也尽力了,死去的人其实是在恪尽职守,他们的死归咎侵略者。但还是会充满愧疚!主持大局愧疚,不主持也愧疚,因为退缩只会死更多的人。
那一晚,程灏渊喝醉了,他坐得笔直,一脸严肃地对陆小七道:“他们是为我而死的,发动进攻是我策划的。可是我不进攻,会死多的人。”
陆小七柔声道:“是!”
“我现在进攻,只是一时之痛。我若不解决蒙军,就是年年都要痛,长痛不如短痛。大痛一场,好过、好过……”
他大概醉得厉害,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于是蹦出一句:“缠绵悱恻,连绵不断。”
陆小七突然有些心痛他,道:“慈不带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情不立事、仁不从政。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得心狠!不狠成不了大事。”
程灏渊凝视着她:“你是头一个叫我狠的人。”
陆小七轻声道:“狠一点,无情一点没有关系,但一定要分清善恶,坚守住自己的道德原则和初心!坚定地走自己的路,至于对错,很多时候需要时间去证明。”
程灏渊垂下头来,好一会才道:“你说得对!需要时间去证明。但如果我失败了呢?”
“你要立志高远一些,这样想,不能流芳百世,咱好歹也能遗臭万年不是?总好过默默无闻是吧!”
程灏渊嘿嘿笑出声来,小丫头歪理一套一套的呢!不过她能安慰自己,感觉真好!
陆小七自己也笑,道:“你知道历朝历代这么多皇帝,我最喜欢那一位?”
“不知道。”
“我最喜欢秦始皇。”
“啊?”程灏渊甚是惊讶,“为什么?”
“他的功绩的多大,我就不说了,我特别喜欢他其中两条律法,觉得他实乃世间真丈夫也!”
“嗯!什么律法?”
“有子而嫁,倍死不贞。夫为寄猳,杀之无罪。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程灏渊:“……”酒都醒了一半,道:“你欣赏他的地方,甚是、甚是奇葩!”说完,做好准备逃跑的姿势。
陆小七:“……”盯着他道:“我觉得夫为寄猳,杀之无罪这条,这条特别特别好!你觉得呢?”
程灏渊觉得自己酒全醒了,但他觉得还是不要给她发现自己清醒了的好。眨了眨眼睛,道:“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干的。但是、但是……”
想了想,心道:“我自己不会干,管别人娶了老婆和别的老婆偷情会不会被杀干啥?这不显得心虚吗?不是啊!真的有点心虚啊,我、我成亲了的,虽然妻子没了……”
抬头看陆小七,暗道:“……但小姑娘有未婚夫,她、她不会是暗示我不要痴心妄想吧?”迟疑道:“我当然很支持这条律法,可惜别人不支持。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陆小七:“……”蹙眉看着他:“我是说我欣赏这条政令,没说让你把这条律法搬进我们国法里去。你喝醉了!”
“没事,我没醉,我只是有点头昏而已。”必须得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