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到军营后,和所有人一起吃了一顿斋饭。
做法事的这七天,所有将士都要吃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总算不嫉妒岭南军能先做法事了。
谁乐意刚过完年就吃斋啊?
天黑后,楚晏来到军营的地牢。
很少有人知道,这座地牢里关押着几个重要人物。
东突厥大王子多尔吉隆,军师裴知聿,西突厥大将军索哈,以及他的亲生儿子。
索哈将军的儿子也是一名勇士,要不是在杀他时他自爆身份,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这四个人被分别关押,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还活着。
楚晏只对裴知聿用过刑,他想知道,当初是不是他们收买了苟煊,是不是他们派人暗杀洛媱。
但裴知聿一问三不知,什么也没说。
“裴先生当年在都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会舍弃大好前程去做突厥的走狗。”
楚晏端坐在地牢里,他身上穿着白衣,与这血迹斑斑的地牢形成鲜明对比。
裴知聿被吊在绳子上,一身衣裳已经看不出原色,血液干涸后变成了暗褐色,身上伤痕累累。
他睁开红肿的双眼,盯着楚晏看了片刻,笑道:“你与我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乱臣贼子,无非是你赢了而已。
咳咳……我哪来的大好前程?我不过是张家养的一条狗,想起来了就给点恩惠,实则根本没把我当家人。
否则张家也不可能给我聘个商户出身的女子为妻,而张家那三兄弟娶的哪个不是高门贵女?”
楚晏冷笑:“你是什么出身?如果没有张家,你能娶到富商之女?”
那富商是常年行走在关外的,做皮毛药材等生意,最强盛时期,他手里的马队就有一千人。
此人对张家有用,算是张家培养起来的线人,最后却全家葬送在女婿引来的突厥军刀下。
这也是裴知聿送给突厥的大礼,让他赢得了多尔吉隆的信任。
毕竟不是真心投靠,不可能将妻子全家送上断头台。
而那时候,张家以及所有人,都以为裴知聿也死了。
“你与张家的恩怨我不管,我再问你一次,与苟煊里应外合的人是不是你?”
“呵呵……苟大人如今应该死了吧?那我说什么都死无对证,你会信?”
“当初是你让他去查那神秘武器的来源,那他肯定也将结果告诉你了,但为何最后出现在始安郡的杀手?”
这也是楚晏想不通的问题,就算那时候西突厥已经和东突厥结盟,也不可能这么快替他们办事。
除非有更大的好处在。
说起那神秘武器,裴知聿眼神都变了。
他别抓后才知道,楚晏将大王子一行人引到了蒋家村,最后就是引爆了那神秘武器,导致突厥军几乎全军覆没。
后来大王子带人逃了出来,可惜他们不认路,比楚晏他们更晚回到都城。
“此生没能亲眼见到那神器,绝对是我最大的遗憾。
苟煊也是没用的很,查个消息都能把自己的底子败露出去,而且我交给他的事情,他一件也没办好。”
裴知聿嘴角扯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今天不知为何特别配合,问什么答什么。
“楚……如今我该如何称呼你?听看守的士兵说,他们已经奉你为王。”
“不必称呼,我也不是来找你聊天的。”
楚晏想弄清楚苟煊行为的动机,他能通敌,肯定有人为他引荐。
裴知聿在大王子身边,很受他器重,会成为他的桥梁不奇怪。
“你们许诺给他什么?金银珠宝还是高官厚禄?”
“呵呵,你想多了,这些东西他自己就有,何必要我们的恩赐?”
苟煊已经是一品大员,掌控着半个朝廷,钱财和官位都不缺,楚晏从他豪宅中搜出来的财物能抵国库一整年的收入。
苟府被挂到牙行出售,没过几天就被人买去了,买下这座宅子的人是他曾经的门生。
那门生官位不高,不过人脉还不错,悄无声息地买下了苟府。
后来楚晏也有派人查过,他买去这座府邸后,就携家带口地搬进去住了,显得内心没肺。
而这么一大笔钱财,他一个小官居然能拿的出来。
而理由也很简单,他娶了贺家的庶女,是贺家女婿。
而出资买这栋宅子的人就是贺老爷。
如今这府邸外头还有楚晏安排的人员监视,总觉得贺老爷不是个大方地会为女婿买豪宅的人。
“所以我一直想不通,你们为突厥人卖命的目的是什么?想得到什么呢?”
“也许只是见不得大梁好呢?”裴知聿吐出一口带雪沫的唾液,笑着说:“你楚晏招兵买马,为的也是覆灭大梁,只是你有个不错的出身,又有本事娶个好夫人,这才让你成功了。
如果你是我,满腔恨意无处说,血海深仇无处报,又没有人可以依靠,你会不会选择走上歪路呢?”
“你和大梁有血海深仇?”
“哼,我为何会成为孤儿?还不是因为我的家人被司马家抄家灭族。
而我是藏在水井里逃过一劫的。
那时候我还小,被救后就失忆了,直到我成亲后才逐渐想起来。”
得知这件事时,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直到他查出了当年的真相。
他要报仇。
“张家人都是忠心不二的,想借助他们的手来报仇根本不可能。
所以那时候我就想,大梁最强大的敌人是谁呢?哈哈哈……是突厥!
但要想引突厥军入境,张家就必须调离北境。”
“所以,张家的冤案也是你一手造就的。”楚晏打发一名士兵去张家请人,他知道,裴知聿活不过今天了。
他自己肯定也知道。
他继续说:“不错,张家必须交出兵权,否则大梁还有实力和突厥硬拼。
我也没想到,随便伪造几封书信就能让那无能皇帝下旨抄家,逼死了柱国将军,还将张家全部流放。”
裴知聿叹气,脸上露出后悔的表情。
“我当时一时心软,没有派人半路劫杀张家人,没想到他们去了岭南,却还有翻身的机会。”
裴知聿自嘲道:“自作孽不可活,你要杀便杀,我要怕死,就不会孤身一人入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