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离开，城门口除了伤兵的呻吟声，就只剩下夜鸮的啼鸣。
城门后走出一个男人，他先朝四周看了看，确定不会有危险后才朝身后招手，一支百人小队从城门出来。
“快，把伤兵抬进去，再把现场清理一下。”
钱文辛才刚升职，还算不上府军中的重要将领，因此他手下带领的这支队伍只做后勤。
城外倒着的伤兵许多都是余杭郡的府兵，大部分是冲在最前面被箭射伤的。
这些还好，等再往外，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钱文辛好歹是富家公子出身，虽然入了府军，但也没有上过战场，哪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跑到一旁吐了一会儿，然后就听到手下的兵惊呼一声，“钱将军，你快看来，这……这……”
钱文辛擦了一把嘴巴，然后跑过去问：“怎么了？”
“您看……这些尸体……”那士兵挑开地上尸体上的铠甲，下方并不是真人，而是一具稻草扎的假人。
这些假人身上还绑了血袋，如果正好砍到了血袋，血会喷射出来，让人误以为是砍到了真人。
此时天刚微亮，钱文辛趴下去才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些假人。
他一具一具尸体去翻，翻的全是楚家军的尸体，但至少九成都是假人。
“完了……怎么会这样？”钱文辛看到这里哪还不明白，他们被骗了，或者说，江大公子被楚家主骗了。
那他们追出去后会遇到埋伏吗？
钱文辛脑门冒汗，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很多，很多……
他还未抬头，发现一片阴影落下，抬头时正好对上两个大鼻孔，还朝他喷了一口气。
“啊……”他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然后就看到一个全身穿着铠甲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楚晏用剑尖指着他，沉声说：“不用收拾了，到一边去。”
钱文辛大气不敢出，手脚并用地退到一边。
马蹄从稻草人的“尸体”上踩过去，那具尸体瞬间就瘪下去了，楚晏还特意问了钱文辛一句：“我们的假人做的怎么样？”
钱文辛傻乎乎地点头：“好，挺好的。”
钱文辛眼睁睁地看着这支队伍平稳入城，连一点阻力都没有。
甚至还有士兵去路边的草丛里搬出来了投石车和重弩，然后一起带进城。
刚才他也见到这些大家伙了，还以为是坏了的，没想到他们连这个都安排到了。
他后知后觉地数了一下，这里起码有两万士兵，那江大公子追出去的那些？
他已经不敢想了。
楚晏带兵进城，看着城门上的大洞，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往城门上射箭了，还得补。
“关门！”
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钱文辛突然灵机一动，站起来喊道：“快，快进去！”
他可不想被关在外面，等姓江的反应过来，他要是还在外头，肯定要被推上前线。
楚家军看到他们进门也没拒绝，关上城门后对钱文辛说：“你带人把城门补了。”
“我？”
“难道你不是余杭郡的人？你们自己的城门破了，难道不补的？”雷鹏揶揄地看着这个年轻将领。
这人一看就不是个会带兵的，一点威胁都没有，而且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加起来比他十年的俸禄还多，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左适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他原先看到江凌带兵追出去，还替这小子担心，没想到对方还是中了他的计。
不过他就不怕对方打个回马枪吗？
左适坐在屋顶上，就看到下方的楚家军开始布置起来。
原本这城门口就堆满了物资，武器和粮食都备齐了，显然江凌是打算打持久战的。
结果现在这些东西都便宜了楚晏。
余杭县城的城防迅速发生变化，城墙内侧多了一堵矮墙，正是用大石头堆砌起来的。
在这条矮墙后，一排机括式弓弩架在墙头，只需一人轻轻扯下绳索，上百架弓弩会同时连射十支箭，相当于一千名弓箭手的效果。
而这样的杀器用来守城再好不过。
矮墙背后，士兵们正在挖战壕，战壕的另一端则用一根一根的木头钉出了一排比人高的木墙。
楚家军中擅长木工的士兵很多，在岭南这种多山多木的地方，普通老百姓多少都会一点木工活。
这些木头是现成的，而且每一根都足够粗，用宽铁钉将其固定，很快就连成了一堵木墙。
永平郡的基建速度快，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就是钉子。
这种用铁打造出来的小东西，竟然取代了美观又稳固的榫卯，丑归丑，但是效率高啊。
左适看到，他们敲敲打打了一阵，整面木墙就固定好了，然后在木墙上方钉了一整排尖尖的细钉子。
一旦敌方士兵爬上木墙，双手肯定要被扎成筛子。
不仅如此，木墙后方还摆了一整排的铁刺，跳下来非死即伤。
左适跟着楚家军的位置移动，想看看他们还会做出什么离谱的机关来。
太阳升起，靠近城门的街道冷冷清清，没有一个百姓出现。
城里还好，只是大家不敢走远，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打听消息。
“那么大动静，怎么突然就停了？”
“我看是打赢了，否则这会儿城门肯定被攻破了。”
“不对啊，要是赢了，怎么也该有士兵在城里走动才对，太安静了。”
“要不，我们去城门口看一眼？”
“去个鬼，万一两军正在交战，你我去了被殃及池鱼怎么办？”
钱府，洛夫人坐在院中，一边喝茶一边看陆景和练武。
她问身边的丫鬟：“思安还没回来？”
黄绣莹用扇子轻轻扇着炉子里的火，摇头说：“没瞧见张大人，就连左老爷也不见了。”
陆景和照常晨练，发现师父失踪了也不急，反正现在有洛夫人在身边，那老头在不在无所谓。
而且他一点也不担心师父的安全，谁打得过他啊？
“祖母安心，师父肯定又跑哪里看热闹去了。”
钱夫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焦急地说：“不好了，敌军打进来了！”
“哪个敌军？江家的军队不是早就来了吗？”
“不是江家，是楚家，我儿回来说，楚家军调虎离山，把江家的大军骗走了，余杭县城又易主了！”
钱夫人一脸悔恨，钱家花费了大笔钱财才在江家军手里保住了性命和家业。
还没两天，这天又变了，这回换成楚家军，他们又得大出血。
而且楚家商行和钱氏商行一直是竞争对手，也不知道楚家会不会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