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等人,洛媱也没让他们多停留,水师一到就立马出发上路了。
王信冬竟然亲自送他们到码头,虽然现在去番禺的路又宽敞又平坦,用不了一天时间就会到,但他一个县令着实没必要这样。
王信冬其实冲着战船去的。
他对永平郡的海船早就好奇了,洛媱借给他的船都是普通的海船,听说真正的战船,上面配备的武器足以夷平一座小镇。
他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什么样的武器,所以才要跟过来亲眼看一看。
码头上,一整排的大船排列着,每一艘都有二三十丈长,有的还是两层楼,难怪洛大人要带这么多人。
高学赟已经把船员安排好了,高学舟手底下有数百名造船的工匠,会掌舵的也很多,除了这些人,他还安排了一些厨子和干粗活的。
王信冬自然也认识高学赟,他们都出自义安郡,且是差不多时间到达苍梧县的。
只是两人的待遇截然不同。
高学赟一直很受洛媱重用,为永平郡和洛家不知创造了多少财富。
王信冬暗道:他手里如果也有这样的能人,估计早就不是一个小县令了。
不过不急,总会有他崭露头角的时候。
士兵们有序上船,许多人都是头一次接触这样的战船,看哪都觉得新奇。
高家的战船曾令附近海域的海寇闻风丧胆过,后来又做了改进,如今这庞然大物开出海,根本没有对手。
但要如何让这些战船在余杭郡发挥作用,那就要看高学赟他们的本事了。
余杭县城里,张思安和洛夫人他们都住在钱府。
钱家人对他们的态度既忐忑又恐惧,就连洛夫人的闺中好友也不太敢和她随意说话了。
实话说,确实是钱夫人之前太不把洛夫人当回事了,以为她成了个没有依仗的落魄妇人,自诩好心地塞钱塞物还要塞男人。
“沈姐姐……”钱夫人又一次来敲洛夫人的房门。
“沈姐姐,我知道错了,是我好心办坏事,你怪我吧,但你不要自己生闷气,咱们多年的感情,难道要因为一次误会就恩断义绝吗?”
钱夫人在门口足足哭诉了一炷香的时间,那扇门才打开,洛夫人一身威严地走出来。
“姐姐……”钱夫人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她暗暗后悔,自己怎么就看走眼了呢?竟然会以为她落魄了。
闺中时,沈念棠就一直压她一头,虽然两人关系很好,可她总是在讨好沈念棠。
就连嫁人,沈念棠也嫁的比她好太多了,洛家和沈家门当户对,而她却只能远嫁余杭。
就因为她爹贪图钱家的聘礼,宁愿牺牲一个女儿嫁给商户。
这么多年,她都没脸回都城,更没脸见当年的好友。
直到洛家出事,洛夫人母女被流放,她唏嘘的同时,也放下了许多不甘心。
洛夫人对洛媱说,她来余杭见昔日的闺中好友,这其实并不是她真实的目的。
她更想去江都郡见外祖母一家,只不过到了余杭,听说了江家的事情,她才迟疑了。
“姐姐,你不要生气了,这都是误会。”
洛夫人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不生气,你不用一直给我道歉,等外面的形势好转,我就会离开。”
洛夫人帮钱夫人的儿子谋到了五品守将的位置,钱夫人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这足以说明她的能耐。
而且这院子里保护她的人一个个都很不简单,尤其是那个长相俊朗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大家公子,可是却对她毕恭毕敬,俨然是下人模样。
难道她流放之后又傍上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钱夫人一个内宅女人,当然不会知道岭南的消息,更不会知道,这些都是岭南官府的人。
“沈姐姐不要这样说,是我招待不周,外面乱糟糟的,死了好多人,我们老爷也是花了很大一笔钱才能保住这个家。”
权势更迭,死亡在所难免,余杭郡守自尽后,他的家人也被屠杀殆尽,城里时时刻刻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还没过两天,又有消息传来说,余杭县外来了几万大军,县城被包围了。
这座城还没安稳下来就又有人来抢了,因此,不管白天还是夜里,街上到处都是士兵跑来跑去的声音。
他们还到处抓壮丁,搜刮有用的东西做武器。
钱家不仅给了金银财宝,还送出去了大半存粮,否则就算他们儿子投靠了新朝廷,也免不了会被搜刮一空。
洛夫人是出来等张思安的,他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忙碌,具体忙什么她没细问,但总归是不安全的。
“沈姐姐,你如果想离开余杭,不如我让老爷去想想办法?”
洛夫人摇头拒绝:“如今城门紧闭,城外大军兵临城下,这时候出去是找死。”
“也对,那姐姐就安心在我家住着,想住到什么时候都行。”
说话间,张思安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小。
这两人,穿着破破烂烂,就跟街上的乞丐没两样。
钱夫人捂住口鼻,退后一步说:“张公子,你怎么把乞丐领进后院来了?”
门外的下人干什么吃的,怎么也不拦一拦?
洛夫人也觉得奇怪,但她还是安静地等张思安开口。
结果张思安还没说话,那个小乞丐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洛夫人,掀开挡在他额前的头发,欢快地喊了一声:“祖母!”
“哪来的疯子……”钱夫人就要开口大喊。
结果听到洛夫人诧异的声音,“景和?你……怎么是你?你怎么……”
她用帕子擦干净陆景和脸上的赃物,然后握着他的双手仔细检查一遍。
陆景和这几年习武,身体强壮了许多,双手都有老茧,但还好,没有受伤。
“咳咳……”
那老人正是带陆景和离开的左适,两人一路游历到余杭,本来都打算好在西街杂耍赚钱,没想到大军来了,百姓们闭门不出,他们也就赚不到钱。
不过这身打扮主要还是为了防止被人盯上,否则就算当个乞丐,也不至于这么惨。
“左先生,您怎么也跟着胡闹?”
洛夫人无奈地看着左适,然后将二人带进房中。
钱夫人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回想那男孩刚才喊出的称呼,自言自语:洛家难道还有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