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黎请洛媱到一旁说话，工地里的噪音很大，影响了他的思考。
洛媱把人带到最近的一家书肆，书肆二楼有雅间，没人打扰。
曾黎第一次走进书肆，看到琳琅满目的书籍，有些走不动路。
他只听说苍梧县有楚家开办的全岭南最大的藏书阁，藏书已经超过一千册，没想到这个小而隐蔽的书肆竟然也有这么多书。
“曾大人喜欢什么书可以到柜前那登记下来，稍后我让人送你住处去。”
曾黎尴尬地收回手，问：“这书肆也是洛大人的？”
“不是，不过是楚家的。”
曾黎也知道她是楚晏未过门的妻子，拿楚家几本书自然是小事。
洛媱也不解释，她买东西都是让人送货上门，账自然有人结。
到二楼落座，曾黎已经下定决心，坚定地说：“洛大人，我们再做个交易如何？”
“哦？合浦郡还有什么宝贝？”洛媱打趣道。
曾黎微微红了脸，“合浦郡虽然穷，人口也不多，但位置对洛大人来说很有用，我们也有很长的海岸线，离琼崖郡还近。”
“所以……”
“我可以将合浦郡送给洛大人。”
洛媱差点打翻了茶杯，诧异地看着他，“曾大人没在开玩笑？”
“在下不拿大事开玩笑，但前提是，洛大人要好好管理合浦郡，待合浦郡子民如永平郡子民，可否？”
曾黎是个有眼界的人，在治理民政上，他干了几十年也不如洛媱干几年。
既如此，那不如把手里的担子交出去，让更有能力地人掌控它，改变它。
洛媱举起一只手，一个一个地数着：“这第一，你说的话算数吗？合浦郡是听你的还是听左大人的？
第二，我需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不算辜负曾大人的期待？如果要求太高，恐怕我做不到。
第三，合浦郡的官员和百姓能乖乖配合吗？我可不想给自己惹来一个大麻烦。
第四，曾大人想要什么？
第五……算了，先回答以上四个问题吧。”
曾黎这个想法来得突然，但话出口以后，他觉得浑身轻松。
这些年，合浦郡就像一个重担压在他身上，让他步步小心，可即使兢兢业业，他还是做的不好。
虽然他的恩师总安慰他，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合浦郡需要的不是有能力的官员，而是一个纯善的官员。
左适从高高在上的状元落到合浦郡这样的地方，一待就是一辈子。
他早就看透了官场，根本不信任那些所谓的高官，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和权势。
“我不要什么，刚才的话便是承诺，洛大人只要善待合浦郡的百姓即可。
恩师信任您，我便也信任您，而且您在合浦郡的名声，比曾某好。”曾黎落寞地笑笑。
这话虽然夸张了些，但洛媱在全岭南的名声都很不错，这是事实。
“我得回去想想，曾大人给我一日的时间，明日此时，我会给曾大人答复的。”
洛媱起身，把曾黎留在这里，交代好掌柜，然后带着人离开。
她走在路上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迎面一个人堵住了他的路，她撞到了那人的胸口上。
在永平郡，敢当街拦她路的人可不多。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她的胳膊上多了一只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翡翠扳指。
翡翠扳指原本会显得老气，但这枚翡翠扳指的颜色很奇特，不像纯粹的绿，但又不会显得很廉价。
这是楚晏的手。
“一转眼就找不到你人了，这是在想什么难题？”
楚晏一路寻过来，就看到她在街上走得像个……恶霸，街上的人主动给她让道，深怕撞到她身上。
楚晏看着有意思，便做了这件在路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举动。
要不是知道他是谁，估计早就有人上来把人踢出去了。
洛媱拍了下脑袋，“竟然走到这里来了，走走走，我们回去。”
她要找人合计合计，楚晏是个好人选，还有沈念尧，一旦做下这个决定，她就需要调整原先的计划了。
沈念尧还在工地上，和大部分的官员一起挥洒汗水，帮着工人一起打地基。
这种劳动对他们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最后发展到，外地来受封赏的士兵们都撸起袖子齐齐上阵，说是要早一点把学堂建好，好早点进学。
谢家村的这支施工队名叫欣盛，也有取自新生的意思，他们手里的工具都被抢了，只能站在一旁围观指导。
那些官员就算了，手无缚鸡之力，四五个人也抡不动工具。
反倒是这些士兵一个个壮如牛，比他们干得还卖力。
最后他们见这些士兵能上手了，自己就跑去挑沙子挑砖块，工地里不缺活干。
一个白天忙碌下来，地基已经夯实了，这效率看得各郡官员红了眼。
难怪他们一条政令下去，一年半载有个反应都正常，而在永平郡，一年半载能盖起一座新城了。
这就是差距啊。
一时间，各种工程机械和工具的订单量大涨，然后他们发现，在永平郡，工具是可以定制的。
你只要说出你想要的功能，这边会有工匠负责设计，当然，不保证一定能做出来，一旦做出来，如果是实用的，买家还能得到一笔官府的赏钱。
“永平郡官府真有钱啊。”这是大家共同的感受。
这种有钱并非是永平郡郡守府有多华丽，官员有多富裕，而是官府在方方面面的支出都很多。
听说在永平郡做生意的小商人，一年只要交税到一定数额，就能在年底向官府申请到一笔补贴。
说是要奖励他们一年兢兢业业地劳作，也是奖励他们本本分分地纳税。
逃税漏税，在任何时代都是不可避免的课题。
这也就罢了，毕竟官府有进有出。
当他们知道，这里的每一座私塾都有官府的补贴资金时，那才叫震撼。
所以在永平郡，读书花费的束脩比其他地方便宜许多，也就仅次于苍梧县官府承办的学堂了。
但看到街上小商贩都能在摊位上挂块牌子写上价钱，来往的顾好像也都看得懂，免去了许多争端，他们突然觉得，百姓识字确实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