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快走，听说黄员外家里在施粥，去晚了就没了。”
“黄员外真是好人啊，现在哪个富户还敢施粥赈济？就怕被贼人惦记上。”
“可不是，哎……我们日子难，有钱人家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自从天灾人祸不断，许多地方的治安就彻底乱了。
百姓们没有粮，于是起了坏心的就结伴去抢富户。
尤其是地主和乡绅，他们有点小钱，却又没那么多护院，一抢一个准。
光是这一年冬，因抢劫而被杀害的富人就有不少。
所以听说还有人愿意施粥，百姓们都非常感慨。
黄员外除夕夜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被人砍死在床上，家人全倒在血泊里，家财也全被恶人抢走了。
他大年初一在祖宗面前长跪不起，最终做了个决定。
他要将家里的粮食全都施舍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粮仓搬空，如此一来，就不会被恶人惦记了吧？
家人全都反对。
都这时候了，谁还管别人的，自己能吃饱穿暖才是关键，既然怕人来抢，他们可以招收更多的护院看家。
可是黄员外还是担心，因为隔壁镇上就发生过护院和外面的人勾结谋害主家的事情。
施粥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夜里，周围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来了。
虽然大过年的，一碗稀粥并不能让大家满足，可这份善良和仁义还是感动了不少百姓。
尤其看到黄员外家空空如也的粮仓时，大家都知道，黄家这是在破财消灾。
虽然也有人背地里说，黄家肯定还藏了粮食，他总不可能饿着自家人。
但就算如此又怎样？他们也需要粮食活下去。
黄家粮食散尽后，家人每日虽然提心吊胆，但总算没那么不安了。
黄夫人每日都要问：“老爷，我们真的不离开这里吗？”
“能去哪呢？北边有突厥，东边几个郡都有百姓造反，西边本就贫瘠，南边……南边之前不也传来民乱的消息么？
天下已经如此了，我们离开家又能去哪呢？”
黄夫人哭着说道：“可我听说郡守在四处征兵，咱俩是不怕，可咱们家三个儿子两个孙儿怎么办啊？”
“哎，就算去了别处，谁又知道会不会遇上兵祸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今许多百姓无家可归，并非他们不想回，而是不敢回。
税赋一年重过一年，天灾不断，粮食种了也是白种，还要时时刻刻担心官府来抓人，能逃的都逃了。
“你还记不记得，姜原兄弟是往南边去的，他不是说要去岭南吗？或者我们也可以去岭南。”
黄员外忙摇头，“岭南那边就算有一两个好地方，可到底是南蛮之地，那边的瘴气太可怕了，我们的身体未必适应得了。
而且这一路上要遇到的危险太多了，如今这世道，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为好。”
可黄夫人就是不安心，感觉头顶上悬挂着一把刀，随时都会落下来。
可逃出去连个方向都没有，万一遇到山贼，他们一家子可能也就尸骨无存了。
黄员外安慰妻子道：“再等等吧，姜老弟说，安顿好了会给我们来信，如果他那边安稳，我们再过去投靠也不迟。”
黄夫人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就有几个家仆逃了。
他们看到主家没了粮食，猜测他们下一步会要卖仆从，说不定还会直接把他们赶出家门。
既然都是要走，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
于是几个家仆一合计，偷了主家的一些金银财宝，趁着黑夜偷偷跑了。
反正现在官府也不管事了，想必黄家也不可能告他们是逃奴，没人会来抓他们的。
等到了其他地方安定下来，改名换姓就能重新开始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
黄家并未能等到朋友的信，在元宵节的那天，郡守府派来了征粮的官兵。
黄家是乡绅，土地上千亩，就算天灾，粮食产量和陈粮总会有的。
可官兵却拿不到一粒粮，愤怒之下抢空了黄家的钱财和贵重物品。
黄夫人为了保住手腕上的玉镯，推搪时不慎撞到了尖锐的桌角，就这么死了。
黄员外气病了，一病不起，很快也死了。
黄家的儿孙们没有一个能撑得起家的，很快就分了家，后来遇上征兵，有的成了府兵，有的逃出去成了叛军。
短短一个月时间，黄家就这样散了。
百姓们得知后，大多数人无动于衷，旁人的死活与他们无关。
即便有人记挂着那一粥之恩，也只是感慨几句罢了。
而像黄家这样的人家，各地每天都要上演很多。
朝廷已经无力约束地方官府了。
突厥大军因严寒暂时停止了进攻的步伐，给了太原郡休养生息的时间。
等顾明泽带兵赶到时，这座城也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城里缺粮，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士兵们也饿的没力气操练。
这样的士气，根本不用突厥大军压境，很快他们自己就先倒下了。
“二叔，我去南边买粮吧。”顾颜舒自告奋勇地说道。
“去岭南吧，你准丈人在那，多少能帮你一些，只是路途遥远，也不知能否赶得及。”
“岭南有海船，我去找人问消息，如果能联系上高掌柜，我们或许一个月内就能回来。”
顾二爷点点头，“尽快吧，最迟二月底，突厥一定会继续发兵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顾颜舒也知道这一点，马不停蹄地离开军营驻扎地。
张军师在军营外拦下顾颜舒，塞给他一张纸条，“大公子，去这里碰碰运气吧。”
顾颜舒看了一眼后把纸条吞进肚子里，“张伯父放心，我会找到出路的。”
“多加小心。”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并不十分安全，离太原郡只有三天的路程。
张士康不知道镖局的人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如果能联系上，应该就能尽快联系上洛大人。
谁能想到，他们遇到困境时竟然先想到的是一个女子。
洛媱在苍梧县时也没闲着，沈念尧对她没有秘密，官府的所有数据都对她放开权限。
他甚至给了洛媱更大的权利，在苍梧郡，洛媱的命令等同于他的命令。
就连兵符，也是两人共同执掌。
只是许多人不知道这一点，包括季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