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媱从城外回来,路上看到百姓挑着刚领回来的粮种和棉花种子归乡。
大家脸上都有笑容,相互商量着怎么才能把地种好,还相约着有空再去开荒。
岭南山地多,但山地也能种植,目前甘蔗、棉花和果树几乎都是种在山腰上的。
农户手里有田有地就不怕饥荒,实在不会种地,还能去各作坊做工。
永平郡一直缺人,壮劳动力是很好找到工作的。
城门处,俘虏营的人正在修城墙。
永平县的城墙没有按照苍梧县的规格修,厚度和高度都降低了要求。
永平郡的位置并不在边界,不管从哪个方向来的敌人都会先通过其他郡,因此防守压力小许多。
她建议戴存钰加固番禺县城临海的围墙,仿造后来人在临海的位置建筑一整条城墙,能最好地抵抗来自海上的敌人。
“一二……推!”今日在拆旧城墙,这座老旧的城墙只有三米高,弹力好一些的人都能爬上去。
而且经历过多年风雨,土墙已经变得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轻轻一捅就能洞穿。
“砰”土块砸在地上,黄土飘扬起尘土。
洛媱的队伍停了下来,衙役们看着被堵掉的大门,上前训斥:“大人要回城,赶紧把路清出来。”
俘虏们手忙脚乱地挤过来挖土,连个管事人都没瞧见。
“你们管事呢?”
一名年纪颇大的俘虏抬头回答:“管事被衙门的池大人叫走了,听说是官府查账查出了问题。”
衙役也没深究,派了几个人来帮忙一起铲土。
洛媱下马车等待,顺便巡视了一遍新城墙的位置。
永平县面积很大,本来就是郡治县,因此空间富余,城墙不用往外扩,新城墙修建的位置离得不远。
许多材料已经先运过来了,洛媱看到了路边搭起的临时窝棚,是给俘虏们住的。
这是他们劳役的第二年,根据他们的表现,洛媱命人给业绩突出者发了奖赏。
虽然奖赏仅仅是一块肉或者一套新衣,但也足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了。
如果能提前完成任务,洛媱也可以提前放他们返乡。
洛媱正要靠近城门,被仲守严兄弟制止了。
“大人,那边毕竟都是抓回来的俘虏,万一暴起伤人,您的安危更重要。”
洛媱听劝,站的远远的看他们干活,问:“你觉得他们会恨我吗?”
“恨吧,但也没恨到要跟您拼命的地步。”仲守严代入自己,差不多能得出俘虏营大多数人的想法。
“既如此,那本官借个道应该不会被打……走,我们走路进城。”
洛媱带着仲守严兄弟走过去,衙役们都在帮忙,顺便给洛大人隔出一条通道。
洛媱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俘虏都停下动作,定定地打量着这位女官。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洛媱,但这么近距离还是第一次。
就在洛媱一脚踩在泥土堆里时,一名俘虏跑了过来。
他跪在尘土里磕头,“大人,我家上有老母,下有孙儿,能否请大人开恩,放草民回乡尽孝?
家中老母亲体弱多病,草民怕难以见她最后一面,恳请大人怜惜。”
家里有牵挂的不止他一个,如果洛媱放他离开,剩下的这些人肯定都要想方设法地诉苦。
洛媱看着他的脑袋,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做错了事就要惩罚,本官以为,只用三年的劳役换取你们的性命已经算格外开恩了。”
“可我们也是受害者,我们许多人也是被邓驹那厮抓来的,我们何错之有?”
这句话得到了不少人的共鸣。
“洛大人,我们真的无心叛乱,我们只是被正义军害了的平民百姓,求大人明察!”
“大人素有青天之名,对百姓宽宏大度,能否也体恤我等罪民?劳役三年,三年后家中也不知还能活几个。”
一群大老爷们开始掉眼泪,就连附近的百姓也动容。
但也有经历过清源村变故的百姓,对他们无法原谅。
衙役们驱赶他们,“别趁机捣乱,都退后!往后退!”
人群激愤,俘虏们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朝洛媱围了过来。
仲守严和仲守成一前一后护着洛媱,将刀剑横在面前。
“敢犯上者,杀无赦!”
洛媱在二人的护卫下通过城门,但俘虏们并未放过她,踩着沉重的步伐追上来。
他们脚上还戴着镣铐,每走一步都会发生声音。
第一排冲过去的俘虏被衙役全打趴下了,躺在黄土中呻吟。
后面的人见状也不敢上前,不过跪地求饶的很多,还有人发毒誓自证清白的。
“三年时间弹指一过,到时候会送你们回家。”
“可我们听说,永平郡的囚犯都是可以减刑的,我们累死累活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难道不该适当减刑吗?”
“但你们是叛军啊,本官何时说过你们与囚犯有相同待遇?”
众人沉默,脸色五颜六色。
“今日所求,本官也记在心里,稍后会派书记官过来为你们写信,有需要写家书回家的可以请书记官代劳,官府会将家书送到你们亲人手中。
从这个月开始,你们的奖赏换成铜钱,分五个等级,每个月领五文到十文不等,积累几个月,也可以让官府将钱送回家。”
他们在这里还不知道零陵郡发生了什么,他们孩子,他们的妻子,或许已经不在世上了。
这时候放他们回去,说不定刚稳定下来的零陵郡又要掀起一波动荡。
不少人接受了这个方案,唯有最先跪求洛媱怜惜的男子还笔直地跪着。
“外头还有百姓等着进城,先将这条通道清理出来。”
那人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洛媱,突然暴起,用地上抓了一块石头朝洛媱砸过来。
距离很近,被砸中的概率很大,不过被仲守严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死女人,你会不得好死!整个永平郡都会遭天谴的,以女子为首,颠倒阴阳,永平郡完蛋了,哈哈……”
“我看你才找死!”仲守成用力将他胳膊扭到身后,一脚踹在他膝盖骨上,将人重重压在地上。
那人丝毫不觉得疼痛,眼神透露着疯狂,有些精神失望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