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百姓朝邓驹扔烂菜叶和小石头,旁人纷纷效仿。
洛媱走到邓驹的囚车前,伸手制止了百姓的攻击,问他:“你可知道自己犯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邓驹抬头看她,目光中带着疑惑,这不是个姑娘吗?可她为何穿着官服?
“你是……?”
张思羽伸出刀柄敲了敲囚车,“这是我们永平郡的洛大人!”
百姓们鸦雀无声,就等这叛贼说出难听的话继续砸他,可对方居然只是呆呆地问:“洛大人?永平郡的郡守不是姓陆?”
洛媱抿嘴笑了起来,看来这叛军头子的情报做的不行啊,都要来攻打岭南了,居然没有事先打探过岭南的情况。
“你不用在意这些,我很佩服邓兄能为了家人奋起反抗官府,也很欣赏你前期敢于开仓放粮,劫富济贫。”
邓驹苦笑:“你不用挖苦我,你们这些当官的,不都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只要你善待百姓,不滥杀无辜,也不侵犯我岭南,我为何要恨你?”洛媱只能说,邓驹的格局太小了,步子迈得太大了。
他连零陵郡都没有完全掌控,没钱没粮就敢向外扩张,这不是找死吗?
洛媱话锋一转,犀利地质问他:“可你是如何做的呢?你在零陵郡强拉壮丁,强迫百姓交钱交粮,这与之前鱼肉百姓的官府有何区别?
你早就变了初心,成了自己最痛恨的那一类人,你今日的下场一点也不冤。
甚至可以说,因为你们入侵的是苍梧县地界,否则你们早已经夷平村庄和城池,成了真正的屠夫!
换做朝廷的任何一位将军来平叛,都不会让你们正义军活着!”
洛媱这顿指责铿锵有力,句句把百姓的性命放在首位,围观的百姓无不动容。
他们多么幸运,才能遇到这么一位善良又能干的官员。
洛媱面向百姓,大声问:“你们可愿意给正义军一个赎罪的机会?”
百姓沉默。
有个中年男人挤出来,跪在地上,“大人,我不愿,我儿死在了这群恶贼手中!我要让他们偿命!”
洛媱问张思羽要了一把匕首,走到男人面前,把匕首递给他,“一刀换一命,你去吧。”
男人诧异地抬头,等明白洛大人的意思,颤抖地举起了匕首。
他缓缓走向囚车,邓驹已经被两名士兵控制住了。
邓驹能走到今日,就不是个怕死的。
成为阶下囚,他自知活不了,看到男人过来竟然不闪不避,直接闭上眼睛。
洛媱敬他是条汉子,暗道:这人可惜了。
那中年大叫一声,双手握住匕首往他身上插去,可刀尖刺入皮肉,他又退缩了,松手跌坐在地上。
这个浅浅的伤口要不了人命,但男人心中的郁气扫去了一半,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洛媱让人扶他离开,继续问:“还有谁与他有生死大仇,都过来吧,正义军也是一群百姓,今日所有罪孽都由邓驹一人承担!”
邓驹听到这句话,放松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对!杀我一人足矣,别杀他们!”
他握着匕首用力捅进自己的身体,那一下看着都疼,就算有人想再补上一刀,看到这画面也退却了。
洛媱叹气,吩咐道:“把他带下去,从明日起,所有俘虏开启为期三年的劳役,修路、修桥、修河堤、建城墙,所有力役都由他们完成,全郡百姓可免三年力役。”
群众欢呼雀跃。
邓驹强忍着痛,问:“那三年后呢?”
“三年后,本官放你们归乡!”
邓驹再也撑不住了,瘫软在囚车上,脸上带笑,而后方的俘虏们则传来了压抑的啜泣声。
他们可以不用死了。
张思羽命士兵将他们带去城外安置,百姓们渐渐散了,也将这里的消息传了出去。
衙门口,楚家的提亲队伍还静立在一旁,格外显眼。
洛媱早看到他们了,先前只当他们是路过看热闹的。
楚家族老整理好衣裳,朝洛媱作揖道:“今有楚氏楚晏,年方二十三,姿容雅正、人品不俗、正值壮年,其父母双亡,吾乃族中长辈,特携带薄礼,向洛姑娘提亲,以结秦晋之好。”
洛媱:“……”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张思羽这才明白,楚家竟然是要向洛大人提亲,他们怎么敢?
“楚晏……要向我提亲?”洛媱神色诡异地摸了一下袖子里的玉佩,问:“他本人知道吗?”
那人都已经离开岭南了,今日这事绝不可能是他的主意,也就是说,他的族人瞒着他跟自己提亲。
难不成他们以为自己和楚晏有暧昧?
最先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郡守府的一位老书吏,年纪与楚家族老相当,笑眯眯地说:“楚家有失风范了,提亲的礼仪不是这样的。”
楚家连媒婆都没带,自己就带着聘礼上门了,这可不是大户人家的做法。
“是,来的匆忙,准备仓促了些,而且老夫不认为洛大人的亲事需要旁人过问。”
“可她是我们永平郡的郡守,怎能嫁作人妇?”在此前,大家尽量忽略洛大人的性别。
此时此刻,看到有人上门提亲,他们竟然害怕洛大人嫁人。
她要是丢下永平郡不管了,大家该怎么办?
“洛大人首先是位姑娘,是姑娘就能嫁人,且嫁人与做官并不冲突。”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样的话竟然会从楚氏最德高望重的族老口中说出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洛媱问:“您的意思是,我嫁给楚晏后还能在外为官?”
“全凭主母喜欢。”
“也不用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这……嫡子最好还是要有的……”见洛媱脸色归于平静,族老忙补充了一句:“也可以庶子记入嫡母名下。”
洛媱冷笑一声,“不要。”
族老不知其意,身旁另外一位机灵地说:“从兄弟房中过继子嗣也是可以的。”
反正楚晏还有个亲弟弟,同样为嫡子,他们俩的孩子谁继承家业都是一样的。
洛媱无语地看着他们,要不是自己见过楚晏,都要以为楚晏快死了,急着找个挂名妻子。
以楚晏的条件,倒也不用这么委曲求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