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观点怕只有陆大人才有。”天下读书人,尤其是百年书香世家,哪个不以藏书多而自豪?那些书籍也都是代代相传的宝贝,都卖出去了,那家族底蕴还有什么?
洛媱不赞同这说法,敝帚自珍是这时候人的通病,什么都要当宝贝藏着,深怕别人学了去。
殊不知,真正的进步是在这些基础上不断改进,不断创新。
当然,有这种思想也无可厚非,毕竟许多人都靠微末手艺吃饭的,她不也藏着琉璃等物的配方,等她赚够钱了才考虑卖出去?
雨越下越大,刘冲驾了一辆马车过来,洛媱上车前对楚晏说:“藏书阁的地址我已经选好了,等郡守府建成就可以开始动工,预计这个夏天就能开馆,大公子可要抓紧时间。”
楚晏忍不住叹息,这女子果然走一步看三步,只是她有这聪慧的脑袋,为何不为自己谋取好处呢?
楚隽坐在洛媱对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陆大人对大哥笑起来的模样格外明艳好看,竟让他想到了“娇媚”一词。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洛媱,后者察觉到,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了。
“二公子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占了楚家的便宜?”
楚隽回过神来,撇开脸,耳根有些发热,他竟然看陆大人看入迷了。
陆大人确实长相俊美,可他们楚家从不缺好看之人,他怎会?
他低声说:“陆大人说的没错,书籍只有被人阅读了才有价值,否则就是几张废纸而已。”
“你不是说家中有几个小辈想在衙门历练,不如让他们从藏书阁开始吧。
书籍入库后还需分类整理,如果是好书,最好能放在显眼的地方,或者是给每本书做个简单的概述,方便阅览者选择。
这工作繁琐单调,只适合爱看书之人,人选你可以与家人一同商议,若是楚家没有合适的,我来找也行。”
楚隽笑道:“放心,家中有几个书痴的长辈,若是知道咱们县城有座藏书阁,一定会来的。”
马车突然紧急刹车,洛媱惯性往前倾倒,投到楚隽怀中。
虽然只是个意外,但楚隽却心神荡漾。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他竟然对陆大人有了非分之想,尤其是刚才那一抱,他甚至不想松手。
“大……大人……您没事吧?”他吞吞吐吐地问。
洛媱刚才下意识用双手护住胸,退开后若无其事地说:“无事……刘冲,怎么了?”
“大人,有人拦路。”
洛媱推开车门,就见马路正中间跪着一名老人家,雨水打湿了他的白发,让他看起来格外狼狈。
身后跟着的城防军立即涌上前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林雄的朝洛媱拱手道:“大人,不如属下先护送您回衙门,此人交给我们处理。”
洛媱没答应,“去把人扶起来,我们到一旁说话。”
她跳下马车,楚隽替她撑着伞,二人一起走到路边屋檐下。
这条街上全是民宅,这个动静已经引来了一些百姓的注意力。
那老者不想起来,被刘冲硬拖了过来。
洛媱好笑地问:“您这把年纪了,为的是哪般啊?好好站着说话不好吗?”
“陆大人……草民要状告楚家……”
洛媱打断他,“先等等……老丈人先自报家门吧,哪里人,年龄,家庭住址,家中一共有几口人,然后再说你要告谁,具体人名,为了何事?都要一一详细道来。
不过这路边不好断案,不如你跟本官回衙门慢慢说。”
“您也想把老夫投入牢狱,让此案不了了之吗?”
“老丈人口才不错,是读过书还是当过讼师啊?”
老人家“噗通”一声又跪下了,用力磕头,那声音甚至盖过了雨声,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还不快阻止他!”
两名身强力壮的城防军一左一右禁锢着他,让他不能动弹,但只这几下,他的额头已经破皮流血了。
对自己是真狠啊,洛媱甚至分不清他是否受人指使。
“您如果想伸冤,县衙有鸣冤鼓,您如果想告状,本官洗耳恭听,您如果只是想卖惨,那您一定找错人了。”
“大人,草民乌三,石碑村人,没读过书,更没当过什么讼师,我们村人祖祖辈辈都以打石为生,可两个月前,来了一群人,他们霸占了我们的石山,不让我们采石,还说那座山是他们的了。
我们石碑村人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打听之下才知道是楚家人买去了那座山,从此,那座山就与我们石碑村无关了,村民们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下去了。”
“石碑村……”洛媱仔细回忆,并不记得楚家什么时候买过石山。
楚晏买的山她都一再确认过,并没有归属,而且也不会拦着附近的村民上山砍树打猎之类的。
楚隽走访过苍梧县各个地方,一说石碑村他就想起来了。
“石碑村很偏,他们村子很小,四面环山,而且山上不长树木全是石头,他们村的人确实靠采石为生。
而且因为路途遥远,他们要将石头一点一点地背出来,很艰苦,记得您说过,有打算将他们村集体迁移出来。”
这么一说,洛媱确实有些印象,“楚家何时买了那边的山?”
楚隽也一头雾水,“我不知,不如我回去问问大哥?”
“不用,回衙门查一查档案便知道了。”洛媱对那老者说:“您跟我们回去吧,先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不过就算是真的,山林田地乃是朝廷的东西,你们不能以祖祖辈辈都靠石山活着就认为那是你们村的东西。”
“老夫不去衙门,进了那扇门,老夫就没命出来了,村里几百人还等着我回去。”
碰上这样倔强的老人家,洛媱也没辙,只好让楚隽回衙门查,若有买卖,将文书带来。
屋主搬了椅子出来给陆大人坐,洛媱多借了一把给那老人家,还帮他讨了一碗水喝。
“老人家从石碑上走路来县城的吗?”洛媱注意到他脚上的草鞋,早就破烂不堪了。
“是,走了三天三夜。”
“为何只你一人来?村里其他人呢?就没有年轻一点的小伙子一起来?”
“本来是有的,我带了三个后生出来,但路上我们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