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有人敲响了鸣冤鼓。
寂静的夜里,鼓声能传很远,不仅值夜的衙役醒了,后宅住着的洛媱等人也都醒了。
沈念尧穿好衣服出来,这后宅布局清晰明了,不用担心迷路。
他走到路口正好与洛媱相遇,二人结伴离开。
“这小小县城,一年到头的案子也没几件,许多衙门已经不设鸣冤鼓了。”沈念尧去过周边几个县衙走访过,官员不求上进,案子能推则推。
“搬过来后才有的,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不过四个城区都设有治安所,一般小案子他们自己就解决了。”
能到衙门来的,要么是对方只信任县衙,要么就是大案。
而苍梧县,除了过年那时候出现过一起命案,一直以来都是相安无事的。
到了前衙,洛媱刚绕过水池就见刘冲焦急地跑进来,远远地喊道:“大人,有人鸣冤!”
“发生了何事?”
“一名妇人敲响了鸣冤鼓,她浑身是血,哭哭啼啼的,一直喊着有人要杀她。”
洛媱和沈二爷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往前面走。
洛媱边走边吩咐:“去请个大夫来,再去多叫些衙役来。”
“是,小人马上就去。”刘冲一转眼就跑没影了,洛媱走到大堂,看到一名妇人瘫坐在地上,哭声震天。
灯笼已经点亮了,洛媱凑近一看,果然身上都是血迹,但没检查过,看不出是自己的还是沾染上的。
她咳嗽一声,大声问道:“敢问你是何人?家住何方?有何冤情要诉?”
那妇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大致也就二十岁左右。
她伸手抓住洛媱的衣摆,艰难地爬起来跪好,哭诉道:“陆大人,民妇王雨莲,家夫是大源街的葛秀才,您一定要救救民妇啊!”
洛媱看到她手背上一块非常明显的烫伤,震惊地问:“你身上都有什么地方受伤?……来人!去把药箱拿过来,再去后宅喊黄嫂子过来。”
“大人,我会死的!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死的!求您一定要救救我!让我做牛做马都行,只要离开那个魔鬼!”
洛媱严肃地问:“是你夫君葛秀才将你伤成这样的?”
王氏哭声一顿,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然后重重点了头,“就是他打的。”
很快,衙役就将黄春花带来了,洛媱安慰道:“王氏,你别急,先跟黄嫂子去清理伤口,一会儿大夫来了验过伤再说。”
黄春花几乎全程抖着手,扶着那年轻妇人进后堂清理,过了不久,刘冲也带着大夫回来了,洛媱便让大夫进去了。
她坐在高堂上,询问着在场众人:“你们有谁认识那个葛秀才?”
陈有财说:“大人,葛秀才在城里还挺有名气的,他小时候可是十里八乡的神童,十五岁便中了秀才,长相又不错,当时说亲时不知拒绝了多少人家。”
另一名衙役补充道:“是啊,当时郑屠户家的闺女就特别喜欢他,扬言非他不嫁,可人家嫌弃她是杀猪匠的女儿,没要。”
“这小子心气高着呢,当初还去楚……楚彧家中提亲,想娶楚家的姑娘,不过楚彧没答应。”
“他为人如何?”洛媱又问。
“没怎么相处过,平日里街上遇到了也会点个头打个招呼什么的,看着文质彬彬的。”
“是啊,听说他是个老实人,只会读书,其他什么事也不会干,如今开着私塾当教书先生,挺受人尊敬的。”
“大人,我瞧着葛秀才不像是会动手的人啊。”
洛媱不置可否,有些男人家暴是看不出来的,甚至越老实的男人动起手来越狠。
不过事情还没定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吩咐陈有财道:“你带个人去葛秀才家看看,让葛家人别乱走动,还有,看看事故现场在哪,别让人毁了证据。”
这些事情平时大家都有学过,知道破案时要先保护案发现场。
等他带人离开,黄春花先出来了,嘴唇发白,眼眶里还含着泪。
“怎样?”
“大人,您可不能放过那黑心肝的臭男人!真不是个人啊,好好的媳妇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身上全是伤口。”
“是刀伤还是拳脚伤?”
“像是被钝器割伤的,不过也有烫伤和殴打的伤,一条腿都折了。”
沈念尧重重拍了下桌子,沉声说:“先去拿人吧,审问一番便知道答案了。”
洛媱想听听大夫怎么说,这位徐大夫是衙门专属的验伤鉴定师,也拿着一份衙门的俸禄。
等徐大夫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三更天刚过,衙役们有些没精神。
洛媱让沈舅舅先去休息,这案子谈不上大案,八成就是家暴了。
“哼,我不走,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斯文败类能做出这种恶事!”沈二爷见多了打女人的男人,但打得如此凶残的还是少数。
郡守府一年立的案就有不少这样的,但因为是丈夫打死了妻子,按照大梁律例是判不了罪的,最终都销案了。
他想看看洛媱遇到这样的案子会如何审理。
徐大夫把一份验伤报告交给洛媱,陈述道:“王氏身上一共有出血口十八处,凶器应该是剪刀,还有三处烫伤,右腿骨折,疑似被踩断的,此外……”
徐大夫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说!”洛媱强忍着怒气说道。
徐大夫叹了口气,“她的下体也有伤,而且是可怕的伤,这若是她丈夫做的,真他娘的不是人。”
大堂上没成亲的衙役面面相觑,成了亲的则面色诡异,他们实在看不出葛秀才还有特殊癖好啊。
洛媱打发刘冲去拿人,“将葛秀才一家老小都带来,对了,王氏可有儿女?”
“没有,因为此事,这两年一直有听说葛秀才要纳妾呢。”
洛媱觉得牙疼,这王氏如果刚成亲就被这样虐待,没孩子反而是幸事,否则孩子从小看着母亲被欺负,还不知道心里会扭曲成什么样。
半夜三更,县衙还开堂审案,衙役一群一群地往外跑,不少人家都被惊醒了,然后有人好奇地跑来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