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要守岁的。
洛夫人年纪大了,子时刚到就去睡了。
洛媱把剩下的半盘饺子吃了,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屋。
她发现宋南枝母子还没睡,小家伙正缠着她娘亲咿咿呀呀地叫着,而宋南枝满脸不耐烦。
“叫娘!都教了你多少次了,别像个哑巴一样,陆元景,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不说话吗?”
洛媱眉头一皱,咳嗽一声,提醒她:“宋姐姐,欲速则不达,元景现在能吃能睡,身体健康已经很好了。”
独处时,宋南枝偶尔会露出真面目,冷眉冷眼地看着她说:“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当一回事,世道艰难,一个哑巴如何能在乱世生存下去?”
“宋姐姐是刚毅之人,一定能守护好他的,说话这件事急不得,他这是心病。”
或许“心病”儿字戳到了宋南枝的痛处,她抱着儿子失声大哭起来。
如果夫君未死,今夜本该是他们一家团圆的,如何会落到这样孤苦无依的境地?
洛媱不知她是真哭还是做戏,白莲花女主就有这样的本事,总能让人看出她身上的委屈。
今天如果在饭桌上的人是楚隽,肯定不会像楚晏那样漠视她的难处。
“宋姐姐,你的情绪会影响到元景的,只有你快乐了,他才能快乐。”
陆元景推开母亲的怀抱,跑到洛媱身边,从怀里掏了一枚铜板给她。
洛媱眼睛亮了,这是包饺子时她娘一定要塞进饺子里的,她刚才问了一圈,没人吃到,她还担心被这孩子误吞下去了。
“是你吃到的?刚才在吃饭时怎么不说?”
陆元景微微抬着下巴摇摇头,有些得意的模样。
或许是听了洛夫人关于这个铜板的寓意,他很珍视地藏了起来。
洛媱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调侃道:“你个小机灵鬼!明天我给你找根红绳串起来,给你挂在床头可好?”
陆元景用力点头,眉眼舒展开来。
洛媱伺机引导道:“元景,过完今夜你就大一岁了,你几岁啦?”
陆元景不说话,朝他比划了四根手指。
他顶多也就两周岁,可按虚岁算,也确实可以说是四岁了。
“这样啊,那你明天起来想不想跟我出去玩?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宋南枝不赞同地喊了句:“洛姑娘……”
洛媱对她说:“宋姐姐不放心也一起去啊,就当是我们一家子出去体察民情。”
宋南枝一开始有些犹豫,但洛媱现在声名鹊起,她也可以沾点光,于是同意下来。
小孩子总是爱玩的,陆元景听到母亲点头了,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洛媱捏着他的脸颊问:“那你告诉我,你明天想不想去放风筝?”
一听放风筝,陆元景不淡定了,抓住洛媱的袖子狠狠点头。
洛媱夺回自己的袖子,板着脸说:“你不能光点头啊,你得告诉我想不想,还得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风筝,不然我就只能给你做一只毛毛虫放天上去了。”
陆元景的眉头都快皱成毛毛虫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急的脸色都变了。
“不着急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但你要亲口告诉我好吗?”
陆元景张开嘴巴,嘴唇翕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洛媱从口型里读到了两个字:蝴蝶。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洛媱还是开心地问:“你说的是蝴蝶风筝吗?”
见对方点头,洛媱捧着他的小脸亲了一口,鼓励道:“小元景真棒,进步很大,下回还这样跟我说话好吗?”
宋南枝看不下去了,把儿子抢回去,放下床帏,隔空对洛媱说:“洛姑娘,安眠,有事明日再说吧。”
洛媱躺回自己的小床,这近半年来,她就这样睡的,她暗暗发誓:明年赚到钱后一定要盖大房子!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隔得有些远,洛媱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她穿好衣服走出去,看到琼羽已经起来了,手里握着一根木棍。
她夺过木棍,说:“你回房,我去吧。”
她走到后门,贴着门问:“何人?”
“大人……大人,我是刘冲!”
一听是刘冲,洛媱赶紧放下木棍开门,门外确实站着刘冲,他身上衣服都是乱的,靴子也少了一只,显然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回事?”她沉声问道。
“大人,来不及细说了,您快跟我走一趟!”刘冲急的不行,洛媱却不敢这样跟他走。
现在天黑,她从床上起来没有化妆,等天一亮就很难掩盖了。
她找了个借口说:“你在此稍后,本官去与家人说一声。”
她跑回房间,快速地往脸上涂抹脂粉,这种暗色脂粉能掩盖她细嫩的肌肤,再把眉毛描粗,将衣领扣好,戴上帽子才出门。
路上,刘冲才与她说了情况,原来昨夜隔壁人家大团圆,喝酒吃饭闹到很晚。
刘家这边就几口人,早早就洗洗睡了,结果半夜突然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就有人喊杀人了。
“小人过去看过了,确实有个死人,胸口插着一把菜刀,可谁都不知道人是被谁杀的,而且人死的地方也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他是在屋子里被杀的,人躺在地上,上半身是光着的,但那间屋子据说是从里锁着的,他们也是用力踹门才进去的。”
“等等,他们为何要去踹门?大半夜的,难道他们不会认为人在里面睡觉?而且喝了酒,肯定睡死了。”
“说是听到了惨叫声跑过去看才急着踹门,更多的小人还没问。”
“除了本官,再去叫张捕头带几个衙役过去,还有县衙的仵作也带上。”
“仵……作?”刘冲仔细回想一遍,县衙里有这号人物吗?
洛媱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衙门的仵作就是个挂职的,一年都遇不到一个案子。
“就是东街头的郑屠户啊。”
洛媱这才想起,这位郑屠户和刘县丞家还有拐弯抹角的亲戚。
当初确认县衙人员时,她就觉得奇怪,一个衙门居然连个正经的仵作都没有。
结果人家说,苍梧县难得办一件命案,仵作有跟没有一样。
那郑屠户擅长杀猪杀羊,举一反三,对人是怎么死的也有所研究,于是就让他在衙门挂个职。
这种职位一年到头也拿不到多少薪资,没人和他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