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六点我就起床,精神还算不错,就是腰有些酸,腿有点发软。
但也还好,半大小伙,正是生猛的年纪。
洗漱完,我跟小翠说了一声,上楼喊了黄九就去了王树坤家。
战玲他们一宿没睡,一直守在一楼的厅里。
见我过来,他们都站了起来。
我一看战玲的表情,我就知道事情没有什么进展。
我叹了一声,朝着楼上走去,战玲他们也跟在后面。
我道:“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战玲掩嘴笑道:“硬的好,解决的快。”
以前我理解不了,不过现在知道,这话还有别的意思。
因为小翠也说过,只是场景不同而已。
我瞪了战玲一眼,跟她保持着距离。
昨天只是被她亲了一下,差点就弄得我家庭不和。
上了二楼,大家都收起脸上的笑容。
王小姐的门口,王树坤跪在地上,憔悴了很多,两鬓都有了白发。
可见这两天里,他不仅是身体备受折磨,内心也是同样煎熬。
我在二楼厅坐了几分钟,才起身单独走了过去。
“王总。”
“王总!”
我喊了两声,王树坤才反应过来,他一抬头,我都被吓了一跳。
他眉心的因果晦气,已经开始入侵灵窍。
再不出处理的话,要出人命了。
看见是我,王树坤有些慌张的问:“李先生,时间到了吗?”
我点点头,伸手要扶他起来。
王树坤急忙躲开我的手,哀求的道:“再给我点时间,他们母子两一定会原谅我的。”
“她们跟我一样,都希望璐璐好!”
心力交瘁,加上晦气入侵,王树坤神智有些恍惚。
见状我用了些许道气,大喊一声道:“王总!”
王树坤愣了一下,清醒过来,颓然的往地上一坐,抹着眼泪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们家?”
每一个不幸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可是没人能给出答案。
我蹲下身,安抚他道:“王叔叔,你也不要过于悲伤,只要按我说的做,王小姐就不会有事。”
提到女儿,王树坤眼里有了些许的光彩。
对他来说,这些年里,女儿就是他的全部了。
不然也不会有掌上明珠的风水局,他也不会让我和黄九在他资产范围内随便填写支票。
但得知了所有真相后,他内心更加的自责,他想恕罪,想得到妻儿的原谅。
我理解他,也知道用封魂来解决的话,他很可能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中,走不出这个阴影。
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再次伸手,他才随着我的手站了起来。
长时间跪在地上,他的腿脚都有些不灵便。
我正要喊老管家过来搀扶,王树坤摆摆手,佝偻着腰,扶着墙站稳道:“李先生,能不能再给我几分钟?”
我点点头,松开他回到厅。
人虽然回到厅,但我还是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王树坤哽咽了两声,自言自语的道:“秀,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进城的时候吗?你站在电影院门口,想去看一场电影,结果我们连买一张电影票的钱都没有,你就带着我,趁工作人员不注意,偷偷跑了进去。”
“电影散场的时候,工作人员发现了我们,就追了上来,我们就一直跑,一直跑……”
王树坤缓缓瘫在地上。
他笑着,也在流泪。
“可是我怎么就把你弄丢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弄丢了……”
王树坤把头抵在墙上,长久的抽泣。
过了许久,他才收起哭声,呢喃的道:“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吗?我一直都记得,我念给你听。”
“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你从桥上经过!”
他话音一落,王小姐的房间内就传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别墅里的温度骤降。
我急忙冲过去,一把拉起王树坤,把他护在身后。
砰!
紧跟着卧室的门被撞击,凸起一张人脸的形状。
战玲担心王小姐受伤,想要进去阻止,我一把拉住她道:“王小姐现在被她母亲的魂操控,身有异力,不会受伤。”
砰砰砰!
门框上的人脸印记越来越多,最后整个门页都变了形,摇摇欲坠。
几分钟后撞击停下,外面就卷起阴风,笼罩了整个别墅,连天空都变得晦暗阴沉。
啪!
露台上的玻璃突然炸开,阴风卷着阴雾就扑进厅。
沙发上躺着的黄九人立而起,手掐“斗”字诀,大喝一声就要打出去。
我忙喊道:“黄哥,不要。”
最后时刻,黄九松了手诀。
阴风进来后,在厅里形成一大一小两道龙卷风,久久不散。
我搀扶着王树坤过去,“他们母子已经原谅你了,有什么话上去说两句,让他们安心的走。”
王树坤最后说的那句话,出自《石桥禅》。
阿难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了一女子。
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
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这句话,应该在王树坤夫妇的感情里,有着很重的分量。
人就是这样,某一个瞬间,突然的一句话,突然的一首歌,就会让我们泪如雨下。
阴魂恶鬼生前也是人,他们也有感情,有牵挂和羁绊。
你所害怕的每一个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都想要见到的人。
而每一个徘徊人间的孤魂,它们也不是留恋人间的烟火,只是放不下这世间的情与爱。
王树坤泪流满面,踉跄着想去触碰那两道阴风。
我没有阻拦,因为既然已经选择了原谅,也就不会再有伤害。
松开王树坤,我示意战玲去房间里看王小姐。
战玲也是被感动了,眼圈红红的,见我使眼色,她才吸了吸鼻子,去了王小姐的卧室。
王树坤上前,颤抖的伸出了手,也就是在他触碰到阴风的瞬间,两道阴风就开始消散。
王树坤流着泪,把手伸得很长,很长。
只不过,他想要触摸的人,早已经烟消云散。
“唉!”我轻叹一声,心里颇不是滋味。
但人鬼殊途,这就是结局。
王树坤如此,书呆子沈卫国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