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羞涩埋头,乖巧答:“我愿意。”

    韩青一听,神色有些忐忑。

    “婉儿,听说那陆子豪招蜂惹蝶,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浪荡子……算不得什么好良人。”

    “哎呀!”王大梅没好气瞪向丈夫,“你懂啥!人家那么有钱,浪荡些又咋了?小婉想嫁,就让她嫁呗!现在是新社会,婚姻都自由。年轻人自个愿意就行,你瞎掺和啥?!”

    韩青缩了缩脖子,低声:“……嫁人,关键还得看人。”

    王大梅狠狠挖他一眼,反问:“你啥时候看人准过?啊?”

    韩青彻底噤声了。

    江婉暗自发笑,面上仍是乖乖巧巧模样。

    “我爸妈都没了,这几年全仰仗舅舅舅妈照顾。我的婚事理应你们帮着做主,聘礼聘金也该由你们收起。”

    王大梅瞬间双眼发亮,笑不拢嘴。

    “以后啊,舅舅舅妈这儿就是你的娘家。陆家富得很,你嫁过去只管享福就行。那——那就这么说定了!”

    韩青仍踌躇不已,迟疑问:“婉儿,你真的愿意?”

    “嗯。”江婉正色点点头。

    在她看来,陆家家大业大,没公婆要侍奉,只有一个通情达理且非常能干的大姑姐陆厂长。

    上辈子她嫁给刘培民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也受了许许多多的委屈,至今想起都忍不住后怕连连。

    刘家人口众多,只靠公公一份工资养着,经济拮据不说,还得常常救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穷亲戚。

    公公专制爱摆架子,婆婆蛮横不讲理,还有几个好吃懒做又爱惹是生非的小姑子和小叔子。

    刘培民很上进,却一点儿都不会体贴人,家务一概不理。

    她要料理十几个人的三餐,洗十几个人的衣服,还得带孩子养娃,熬夜写稿补贴家用,早早就操劳过度,落下一堆病根。

    即便后来刘培民平步青云,她仍过得万般憋屈,不然也不会红颜薄命早早去世。

    重生回来,她想换一种活法。

    韩青颇是意外,却也不得不尊重江婉的选择。

    外甥女一向乖巧懂事,勤快上进,让他很是放心。而且,她很像自己的姐姐,极其有主见,拿定主意就不轻易改变。

    王大梅兴奋搓搓手,起身:“我现在就找媒人问聘礼去!”

    江婉偷笑。

    舅妈十分贪财,这一招便足够拿下她。

    于是,在床上躺了几天的王大梅一溜烟跑出门去,很快跟媒人敲定了婚事和婚期。

    几天后,纺织厂的厂长陆子欣带了一大货车的聘礼浩浩荡荡来下聘。

    王大梅内心酸涩骂自家女儿不识货,随后乐呵呵全部收下。

    婚礼定在半个多月后的一个好日子。

    新郎官陆子豪颀长挺拔,俊美贵气,进口昂贵西服上别着一朵艳丽的玫瑰花,举止优雅风度翩翩。

    他来迎亲时,街坊邻居都看呆了。

    “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长得比电影里的男主角还俊!”

    “天啦撸!忒好看来着!”

    一身红色西装裙的江婉也忍不住瞥多几眼。

    王大梅看着又高又俊的新郎官,心里狠狠骂了女儿几声,才勉强扯出笑容迎。

    看热闹的邻居们起哄鼓掌大笑。

    陆子豪沉着脸没什么表情,冷淡扫了一眼江婉,挥手让司机快些将车开过来。

    很快地,一对新人在鞭炮声中被簇拥坐上黑色轿车,径直往城北而去。

    陆家住的陆苑在城北山脚下,始建于民国时期,后来陆陆续续又添了不少欧式建筑,面积非常宽敞。

    解放后,陆家分得一座主宅和流芳楼,其他都分给纺织厂的员工。

    此时的陆苑张灯结彩,满目大红喜字。

    酒席上杯觥交错,恭喜声祝福声此起彼伏。

    盛大奢华婚礼热闹哄哄,直到晚上才渐渐恢复平日的静谧。

    婚礼按阳城的传统模式来,新娘子不能迎,婚礼结束后便送入洞房。

    新房内,江婉依偎在真皮沙发里,舒服倚靠扶手上,懒洋洋看书。

    倏地,房门“砰!”一声被粗鲁推开!

    只见新郎官笔直站在门口,修长白皙的手捏着门把,贵气俊脸黑沉沉。

    江婉放下书,正要站起身——

    “我是不会进去的。”陆子豪不悦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嫌弃。

    “以后你住这儿,我住后院的流芳楼。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待在各自的地盘。”

    江婉闻言笑了,眉眼温婉秀美。

    “好。”

    “不是今晚,是永远。”他的语气带着警告,“陆家太太该有的体面我可以给你,其他没得你肖想——知道不?”

    江婉点点头。

    陆子豪冷着俊脸,再度出声警告。

    “我并没有开玩笑,也没喝醉。各自安生就够了,也犯不着讨好我。你是陆家娶的儿媳妇,扮好你的角色就行,别对我有任何期盼和幻想。”

    江婉微微一笑,再度点头。

    陆子豪仍没多少好脸色,眼里尽是愤愤不满。

    “要不是我爸的遗愿……也犯不着弄什么媒妁之言盲婚哑嫁。都现代社会了,还整这样的封建婚姻——真让人笑掉大牙!”

    语罢,他气呼呼摔门而去。

    江婉理了理裙摆,淡定坐回沙发上,抿了一口茶后继续看书。

    他有他的气恼和无奈,她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只有嫁出来,她才能结束寄人篱下的憋屈生活。

    嫁人不是嫁某个人,而是嫁入某个家庭。

    既然要嫁,那自然要挑一个更好的家庭。

    这场婚姻里,她要的是舒适简单的生活,而不是所谓的夫妻恩爱情深。

    所以,陆子豪的态度她并不在乎。

    上辈子表姐对陆子豪的外表和家世都非常满意,婚事刚定下,就心痴痴憧憬跟丈夫相亲相爱的幸福生活。

    想必陆子豪也说了同样的话,新婚夜不是洞房花烛,张口竟是要划清界限。

    一向脾气大的表姐哪里受得了!

    听说她新婚夜跟新郎大吵了一架,后来甚至气急摔了新房中的几个青花大瓷瓶。

    谁料那些都是陆家先辈留下来的古董瓶,价值连城,宝贝得很。

    本来陆子豪冷落新娘有错在先,但大姑姐见新弟媳第一天进门就大吵大闹摔坏祖传宝贝,对她也颇有微词。

    表姐回门那天,一肚子委屈哭哭啼啼骂丈夫,甚至连大姑姐也骂。

    江婉没跟陆子豪吵,更没有闹,早早便换睡衣歇下。

    隔天清早,她精神气爽穿戴整齐,下楼去给大姑姐——陆子欣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