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板起的脸,就被这消息惊得崩了,楼似玉不敢置信地问:“什么?你说什么到手了?”
木羲肯定地答:“蛇族圣物,连着蛇族的殷姑娘一起,都落在了红瓦手里。”
这怎么可能?楼似玉摇头,美人蛇在宋立言手里,定是被他设了重重监牢,谁有本事从他手里把人带走?
“你先好生养伤,待会儿若是有事我便以魂音传你。”觉得有必要去看一眼,楼似玉将木羲扶去床上,转头就出了当铺,直奔官邸。
天边已经泛了鱼肚白,宋立言略微疲惫地跨进院子,余光瞥见旁边房里还亮着灯,不由地好奇地走了过去。
玉石制的子落在棋盘上“咯哒”一声响,叶见山披着外袍坐在软榻上,眉头紧皱,神色凝重。而他的对面,裴献赋呵欠连连,好笑地道:“已经下了两个时辰了,就不能歇息了明日再战?”
“不成。”叶见山恼道,“哪有赢了人就不下了的道理?”
“哎,我也不是不下,只是你看看这时辰,早该歇息了。”裴献赋甚是无奈。
叶见山恍若未闻,继续盯着棋盘想着出路。宋立言推门进来,就瞧见他落子自杀一片,犹在做困兽之斗。
“你回来了?”裴献赋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跟个小孩儿似的告状,“快来管管他,我都不认识他是谁,非拉着我下棋,这都下了一晚上了,死活不让我走。”
宋立言颔首走去软榻边,低声道:“师兄伤还没好透,哪能这么熬。”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不是泥捏的,下个棋也不碍事。”叶见山拉着他看棋盘,“主要是这前辈也太欺负人了,我以前可是打遍司内无敌手,可在他手下,半目都没能赢来,叫我怎么甘心?”
扫一眼棋面,宋立言拿了他手里的黑子,斟酌一二,落了下去。
僵局迎刃而解,裴献赋眼前一亮,拍着膝盖朝叶见山笑道:“打遍司内无敌手?”
“……师弟的棋艺也是我教的,输给他我不丢人。”叶见山哼哼两声,总算侧头好生看了看宋立言。不看不知道,一看他便下了榻拉住他,“这是哪儿去染的妖血?”
宋立言道:“遇着几个小妖,不碍事。”
“你修为又见长了。”叶见山感叹,“原本在京都之时我就觉得你天赋异禀,一日所修能顶其他师兄弟十日,不曾想到了这浮玉县,你的修为增长只快不慢。”
“师兄过奖。”宋立言颔首,“若是没别的事,我便先回去休息了,裴前辈也早些回去吧。”
裴献赋起身,跟着他一起出门,笑嘻嘻地道:“你可算回来救我了,那小辈是谁?瞧着缠人得很。”
“是我这一辈上清司弟子里的大师兄,人很好,就是痴迷棋艺。”宋立言一边答一边打量他,“裴前辈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会下棋?”
“哎,说来也怪,我这脑子空空如也,可手记得的事儿太多了。”裴献赋一脸感慨地伸出白皙修长的手递到他面前,“我不会的,它都会,厉不厉害?”
“……”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宋立言垂眸沉默,将他领回属于他的房,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人。”房门口守着衙差,见他回来纷纷行礼。宋立言点头,推开门顺口问了一句:“今日可有何异常?”
“回大人,并无异常,卑职与赵武一直在这儿守着。”陈生答。
放心地跨进屋子,宋立言刚想褪了外袍松口气,却觉得不太对劲。飞快转头看向内室花几上放着的东西,待看清之后,他眼神一变。
十个降魔封印阵好端端地浮在四周,中间原本放着浮屠困的花几却是空空如也。他往里走两步,捏诀将法阵一一解开,伸手往花几上一捞,捞空了才终于确定这不是幻觉,浮屠困是真的不见了。
怎么可能?法阵都还在,里头的东西还能凭空消失?再者言,上清司的浮屠困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解开的,就算有人拿去,又有何意义?
“大人?大人!”外头传来楼似玉的声音,宋立言回神,返身去打开了门。
楼似玉扑将进来,满头都是虚汗,抓着他着急地问:“殷殷是不是不见了?”
门口的陈生赵武本是想拦的,可转头就瞧见自家大人伸手出来将这楼掌柜给接住了,不但不怪她冒失,反而还一把将她拉进房间,关上了门。
这……陈生唏嘘,衙内流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啊,新来的县令大人哪儿都好,就是对美色有些难以抗拒。这楼掌柜该在大牢里的,结果能在外头乱跑不说,还能闯大人的官邸。
赵武朝他递来眼神,基本想法都差不多。两人齐齐笑了笑,就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守着门。
然而,屋子里的气氛一点也不像他们想的那么旖旎,宋立言抓着楼似玉的手腕将她抵在桌边,低声问她:“你怎么知道她不见了?”
“奴家……这说来话长。”楼似玉焦急地道,“但奴家知道,是红瓦将人救走了,大人若是想追,奴家有法子知道她在哪儿。”
“红瓦?”宋立言觉得奇怪,“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具体情况奴家不知,但奴家有线人,私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她追剿了为好。”
松开她,宋立言问:“你的线人也是妖怪?”
“……这个不重要。”
“这个很重要。”宋立言半阖了眼,“让一步,不代表本官要让千百步。”
他可以勉强容忍她,但绝不可能再有第二只妖怪在他这里得到豁免。
楼似玉一怔,皱眉:“在大人眼里,是人是妖就那么重要,比勾水的内丹重要,也比即将死去的更多人命重要?”
“是。”
“恕奴家不能苟同。”她摇头,“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有不同的立场。”
“那楼掌柜的立场,是人,还是妖?”他垂眸看进她眼里,带了些逼迫,也带了些探究。
若她说是前者,那他尚能与她同行,可若是后者……
“是您。”不等他想完,楼似玉给出了答案,正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道,“奴家的立场,从来只有大人您。”
“……”复杂的眼神烟消云散,宋立言别开脸,捏着袖子抵住唇,颇为恼羞成怒地咬了咬后槽牙。
这人好歹也是个女儿家,说话怎么就这么不害臊呢?他尚且觉得尴尬,她倒是一副理所当然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显得他过于在意了。
不悦地退后两步,宋立言岔开了话:“天快亮了,掌柜的请先回大牢。至于红瓦,本官自会去抓。”
“您知道她在哪儿?”
“想抓就总是有法子知道的。”
听起来胸有成竹,倒是她担心得过了头?楼似玉撇嘴,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又忍不住朝他道:“若是需要奴家帮忙,大人只管让人传话。”
“掌柜的不在牢里惹出什么幺蛾子,就算是帮了本官了。”他摆手,“躲着点,别叫人看见了。”
心情复杂地朝他一笑,楼似玉出了门,避开人群潜回天牢。
一夜过去,医馆里又多死了几个不治之人,整个浮玉县都显得阴沉沉的。天刚亮,柳寒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去了县衙大牢。
牢里的床太硬,楼似玉没睡着,只小憩了片刻。听见外头的声响,她睁眼,飞快地传音给跑回栈睡软床的林梨花:“回来!”
一眨眼,她盖着的被子旁边就鼓起一坨,林梨花从里头伸出脑袋,困顿地问:“怎么了?”
“来者不善,你把法器戴稳了。”楼似玉看着前来开锁的狱卒,起身下了床。
锁链落下,栅栏门被推开,柳寒朝身后的人一挥手:“带人出来审问。”
狱卒进来,心虚地看了楼似玉一眼,伸手就要去抓还在沉睡的般春。
“大人。”楼似玉上前笑道,“我是掌柜,有什么事问我就好,没必要扰人清梦。”
狱卒连连给她使眼色,暗自摇头。那柳大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这时候能保一个是一个,哪还能上赶着伸脑袋?然而,这楼掌柜对他的暗示视若无睹,十分坦然地就将双手并拢递了过来。
无奈,狱卒只得拿绳子捆了她,带到暗室里去。
柳寒打量她半晌,坐在案后开口:“流水宴的饭菜是出自你手?”
“是。”楼似玉朝他屈膝,笑吟吟地道,“此事宋大人已经查过了,毒在井水而不在饭菜,我栈里的帮厨都是冤枉的。”
“毒在井水你们就是冤枉的?曹老爷大寿当日,一直在那水井附近做事的不也是你们吗?”柳寒冷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一般这样的话后头都跟着一顿屈打成招,楼似玉是个聪明人啊,她觉得自个儿不能吃这眼前亏,连忙举起手来喊:“且慢!大人想听什么样的供词?奴家都说。奴家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什么刑罚,有事大家好商量嘛。”
柳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