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厨房出来,孟少堂瞄了眼身边的苏暖,声音有些冷硬:
“这几天你好好的,别去招惹她。”
“我没有!”苏暖头大,“干爹,我真的只是路过!咱们两个一直在一起,我哪里有时间去找人要宁枝的位置啊!我就真的只是路过!”
孟少堂不理会她歇斯底里的解释,“碰巧最好。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这两天水逆,很容易招些不干净的东西。我刚得到的消息,宁枝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她要是在这时候对付你,你怎么也得脱层皮!”
苏暖:“……”
她耳边回荡着干爹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那是明显演绎着的怒吼。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都要这么忌惮宁枝啊!
她凭什么!两三个月之前,她明明也才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要不是她给她机会,让她和自己一起走红毯,她这辈子都别想出头。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还有……还有宴俞洲……
她想想节目开始前看到的情形,一股无名之火一直往脑子里窜。
那两个小野种竟然叫宴俞洲爸爸!他们相认了?什么时候?当年的事情不会被抖落出来了吧……
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孟少堂摇摇头,恨铁不成钢,“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还不如好好提到一下自己的能力。我前两天教给你的那张符,你就会画了吗?”
苏暖:“……”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顿时浇灭了苏暖所有的火气。
“没……还没有。我这两天到处赶通告,比较忙,还没时间练习……”
她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那些在玄学上的惊人天赋,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和她身上不断流失的气运一样,越来越淡。
但目前为止,她感觉自己的天赋和气运都已经快和普通人比肩了。
孟少堂听到这个回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岔开话题:“走吧,去换个地方看看,别再往宁枝身边靠了。”
苏暖轻轻应了一声,跟着孟少堂走远。
他们下一个去的是主卧,主卧已经有两个人在了,是塔罗师和那个已经人到中年的鲜族大祭司。
看到有人过来,鲜族大祭司连忙打招呼。大概是年龄比较大的原因,她事事都比较看得开,对于绝大多数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所以在几个玄师中的人缘出乎意料的好。
“苏暖,还有这位,你们来了?”
苏暖笑着点点头,“红姐,有发现什么东西吗?”
鲜族大祭司摇摇头,“没有,就是普通的房子,我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过我没感觉出来,不代表你感觉不出来。你先在这里看看吧,我打算去院子里瞧瞧。”
“好,红姐你去吧。”苏暖笑着和鲜族大祭司道别,视线落到安安静静的塔罗师身上。
之前两个人有过矛盾,苏暖现在才觉得自己当时太冲动了,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她当时何必冷嘲热讽呢?
“爱丽丝,我……”
“不要叫我名字,”女塔罗师抱着手里的水晶球,低垂着眉眼看着水晶球中显示出的内容,一双碧色眼睛中冷冷淡淡,“我们还没有好到可以相互叫名字的地步,你可以叫我塔罗师。”
苏暖:“……”
摄像头正好停在她们所在的主卧,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清晰落进所有观众的耳朵里。
苏暖的粉丝为苏暖抱不平:
这个外国人要不要这么没礼貌啊,我们苏暖是好心搭理你,别不识好歹!
前面的,你说话太过分了,别给暖暖招黑。不过我也觉得这个女塔罗师很没礼貌,大家打个招呼,没必要非得怼人家吧?这是打算立耿直真性情的人设了?
前面三期节目,女塔罗师也在网上积累了不少粉丝。见苏暖的粉丝纷纷跳出来,原本正在潜水的女塔罗师粉丝也不再闲着,有力回击:
立个毛毛球的人设,要说立人设也应该是苏暖立人设吧?你们天天拿着苏暖温柔白月光脾气好来怼别人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路人烦不烦啊?就不能拿点别的东西出来说吗?
……好吧,苏暖要啥没啥,就是个综艺咖,作品都没能拿出手的,也是辛苦你们了。
哈哈哈哈,我方作战人员突然对敌军怜惜起来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吧,这件事情拿出去我能笑话苏暖一辈子
希望苏暖的粉丝不要忘了呦,当初就是你们家暖暖先找事说我们爱丽丝不好的,而且当时我们爱丽丝根本没有对她说什么,是你们亲爱的白月光自己多嘴!
两家粉丝谁也不服谁,苏暖粉丝骂女塔罗师是外国人,在国内综艺上太过于盛气凌人;女塔罗师粉丝就骂苏暖综艺咖,天天上综艺捞钱,什么作品都没有。
粉丝们在网上掐得难舍难分,但现实中的两位正主却没有因此起什么冲突。
塔罗师不愿意和苏暖处于同一个空间,看完水晶球里显示的内容,就打算出去。
就在她经过苏暖身边时,原本空无一物的水晶球里突然冒出来一张青紫色的鬼脸。要不是她快速冷静下来,差点把水晶球给扔出去。
她不敢置信看向苏暖:“你……”
苏暖不明所以看过去,“怎么了?”
女塔罗师看了看水晶球,原本还有鬼脸的水晶球,现在又变成了空白。
她抬起头盯着苏暖看了一会儿,在她的左肩膀处看到了一个绑着高马尾的女孩儿。
女孩儿大概十六七岁,一张瓜子脸,鲜红的舌头垂在嘴边,脖子上还有一圈勒出来的淤青,白荔枝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竟然还对她扯出来一个瘆人的笑意。
女塔罗师:“……”
她在心中默念了声“圣母玛利亚”,在苏暖疑惑的眼睛中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停在原地的苏暖:“……”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见摄像师已经跟着落荒而逃的女塔罗师走了,才小心翼翼问身边的孟少堂,“干爹,你觉得这个屋子里有死过人吗?”
房子既然是凶宅,那肯定是有鬼在作祟。根据那对夫妻说的话,她初步推断是死去老太太的鬼魂在这里徘徊。
“有。”孟少堂在主卧走了一圈,望着主卧唯一一张床,斩钉截铁道。“根据这个屋子里停留的气息来看,最多半年前,这个屋子里死过一个年老的老人。不过在这个家里,那个老人留下的气息已经很淡了。”
“所以……”他停顿一下,“我觉得这个房子之所以变成凶宅,并不是因为那个老人。”
“不是因为那个老人?”苏暖皱眉,“那还能是因为谁……干爹,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村子里有人很想要这个房子,所以请人在这个房子里作怪,逼着那对夫妻低价卖房?”
“……”
空气中寂静一瞬,孟少堂望着苏暖的眼神有点无语。
“你肯静下心来好好参加这场节目,是好事。但推论应该基于事实,你看看这里有你说的‘作怪’吗?”
苏暖:“……”
自己的提议被干爹怼了回来,让她敏感的自尊心有些受损。
但今天已经发生了不少事情,她不想在忤逆干爹,只能点点头,把这个猜测按下不表,打算一会儿悄悄去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另一边,宁枝从厨房出来,在后院遇上了正在说什么公孙不疑和老道士。
虽然在上一期节目中两个人的意见不和,但毕竟年纪大了,看什么事情都比小辈儿们豁达,两个人很快又聊到了一起。
宁枝来的时候,她们两个正打算走。见到宁枝,老道士先笑了下,“宁小友,好久不见。上次的玄师交流会你怎么没来?”
“是啊,”公孙不疑也对此表示惋惜,“正式的玄师交流会一年就这么一次,你怎么没来?”
“上次节目后,我在那边的小山村里遇见了点儿有趣的事情,所以晚回来了两天。之后又在家休整了一段时间,正好错过了。”宁枝淡淡解释。
她说完,三个人不约而同看了下天空。
在别人眼中,天空就是天空,是蓝色的天和白色的云。但是在有点修为的玄师眼里,她们头顶上的这块点却不太一样。
“你们也看出来了吧,这片天上的气场……实在太浑浊了。”老道士感叹。
在她们眼中,这座房子几乎是被一个灰色的蛋壳罩着,半扣在这方小院上空,很压抑诡异。
公孙不疑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这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浑浊的气场了。”
“宁小友。”他叫了声宁枝,“你怎么看?”
宁枝保持着抬头看天的姿势,依旧面无表情了,“这不是灵玄师会有的手段。”
老道士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这个院子闹鬼的原因,可能还有黑玄师的参与。”
“闹鬼的原因不一定是因为黑玄师,但现在院子上空的气场这么浑浊,一定和……”
宁枝的话还没说完,前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还有女塔罗师惊慌失措的喊声:“喂!你怎么了!松手快松手!”
前院,原本分开的女塔罗师和鲜族大祭司又在西屋的储藏间碰面。
两个人原本打算一起行动,可眼看第一轮的时间就要到了,自己仍然什么都没看出来,鲜族大祭司有点着急。
自从在第二期节目上引鬼上身成功后,她在港区的算命生意都好了不少,不仅解决了孩子上学的问题,饭桌上的肉菜都比平常多了不少,女儿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所以每一次上节目,她都特别珍惜,这次也不例外。
节目本来就是采取的末位淘汰制,她不想被淘汰下去。
所以稍加思考,她就打算在院子里跳大神,再来一次引鬼上身。如果没成功也没关系,但如果成功了,那这一期节目她就稳了。
而且她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个是凶宅,这个家里的鬼肯定多多少少有点凶。为了避免自己真的出事,她还请了女占卜师给自己护法。
她人缘本来就不错,加上之前女塔罗师被水晶球里突然出现的吊死鬼鬼脸吓到了,暂时不打算再在房子里找线索,欣然答应了她的请求。
但两个人谁都没想到,这个房子里的鬼竟然这么凶。
鲜族大祭司不过跳了半曲招鬼舞,就感觉自己身边的温度骤然降低,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贴上了她的背。
根据多年引鬼上身的经验,她知道这是鬼来了。
察觉到这一点,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头发上插的簪子也越来越红。
就在一曲招魂曲完毕,背上的凉意已经深入骨髓。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意识缓缓沉入黑暗,脖子上有什么东西越来越紧,她像躺在沙滩上,不远处就是涨潮时的海水。随着时间的流逝,海水越来越紧,她几乎能听懂海水在每一颗沙粒上摩擦的声音。
最后,海水将她蔓延。
灵魂越来越轻,窒息感也越来越强,在求生意识下,她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挣扎。
然而这种挣扎并没有让她挣脱死亡的威胁,反而原本轻松的灵魂也跟着沉重起来。
直到她终于发觉这次的引鬼上身并不顺利时,已经完全喘不过气。
她像只被石头压住肺部的猫,四肢不停挣扎,但都是徒劳。
挣扎不了……完全挣扎不了……都是徒劳……
无边的绝望向她袭来,她感觉自己好像随着海水不断下沉,海面上则是女塔罗师的声音。她的声音那么远,又隔着漫漫海水,落在她耳中时只剩下了一点点声音。
就在她快连那一点点声音都听不到的时候,她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她不明白为什么女塔罗师的声音那么大她听不清,却能听到那阵脚步声……但是她确实听到了。
“她怎么了,怎么掐着自己的脖子?!”
“我也不知道!她刚刚说要引鬼上身,问问鬼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请这里的鬼上身?!她不要命了!这个鬼多凶她看不出来吗!什么鬼都敢招惹!”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紧接着,她听到了一个略显冷淡的女声:“红姐,我是宁枝,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鲜族祭祀感觉自己躺在漫漫海水中,不断随着水波漂浮,但宁枝的声音却好像就贴在她耳边一样清晰。
她挥舞着四肢挣扎,不知道是不是那边的宁枝看到了,她感觉自己冰凉的手被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指纤细,指尖的温度却好像比她的手还要凉。
“好,还有意识就好。你先别慌,按照我跟你说的话做。”
那只手冰凉,凉意好像顺着那只手的指尖一直传到她的手上,她的意识神奇地清醒了一些。
“你现在先把身体放松,不要挣扎……不论你看到了什么,身处什么地方,都不要挣扎,把身体完全放松……”
鲜族祭祀把自己的身体放松,感觉海水不断钻进口鼻,但仅仅难受了一瞬,她很快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再次变轻,随着水波的浮动不断上升,几乎快要飘到水平面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获救的时候,她再次听到了宁枝的声音。
“如果你现在感觉良好的话,你听我说。现在你可以慢慢地,尝试性地张开眼睛。”
“这一步可能会很难,别勉强自己,实在睁不开眼睛的话,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宁枝之后的话她就听不清了。
她按照宁枝说的方法,慢慢睁开眼睛,这次看到的却不是黑蓝色的海水——
她好像挂在一间屋子的房梁上,视线不停跟着身体摇晃,眼前的视线不断扭曲变形,但不远处的房间门却始终清晰。
她看到水泥的地板,整齐的床,还有几乎与她视线齐平的窗棂,以及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用一种厌恶和不耐烦的眼神望着她,嘴巴一张一合骂着什么。阳光从屋子外照进来,照在女人的背上,却照不亮女人的陷在阴影中的脸。
她看见那女人表情狰狞,对着挂在房梁上的她不断辱骂,从她口中飞出来的唾沫星子不断飞溅,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细小的光斑。
“从小到大我和你爸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现在我们遇上了困难了,你就要死要活……”
“我和你爸做了什么孽啊,要摊上你这么个白眼狼!”
“你舍不得你奶奶?你别只嘴上说啊,你去找她!你去找她!”
“反正你就是个白眼狼,我怎么养都养不熟你!我就当没生过你!”
“你要是有这个胆量,你就去死好了!别总是把死挂在嘴边吓唬人!”
“我们欠你?自卑敏感?!别人家的孩子都不自卑不敏感!就你自卑就你敏感!你的自卑敏感是我造成的吗?!那是你小心眼儿,是你自作自受!”
“我们欠你什么?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我生你的时候你爸都没陪着我,你知道我当时受了多大委屈吗!我到底欠你什么啊!”
“我不欠你的!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这个白眼狼!”
“走!跟我去学校,我要让你们学校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