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儿子,贾政要守孝二十七个月;作为孙子,贾环要守孝一年;作为重孙子,贾兰理论上是不用守孝的,可贾环可贾政商议之后,却依旧做主让贾兰缓了三年——规则允许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特别是贾兰现在已经成为一个中试举子了,若是在曾祖母去世的时候还一心求取功名,那以后仕途上就会遭到反噬。
忙活完了之后,贾环便和贾政打了个招呼,去了乡下。
现在咸靖皇帝格外开恩,许贾府众人再住二十年。
对于这个恩典,大家都知道,是小汤圆给带来的。可贾赦却是心安理得,他能不能再活二十年都不一定呢。
只是贾琏却无意沾这个光了,搬出去就是搬出去,荣国府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听说三弟要去乡下了,咱们也跟着一起过去吧。”
凤姐得了消息之后就按不下自己的小心思,而且听说兰哥儿也被贾环抓到乡下去读书了。与这两个人靠得近一些,让她心里踏实。
贾琏听到了也颇为心动,别的不说,就光是熏,估计也能把英哥儿熏出来。
“我觉得行!一起过去,也不至于太闷了。”
“那你还不赶紧去和环兄弟说一下!”凤姐推了推贾琏,让他赶紧出门去。
贾环从贾政处回来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了,这次要在乡下长住了。除了端午,中秋,过年,他就不打算回来了。
梨香院的丫头们也在收拾,这次梨香院不会留人了,连两个婆子都要跟过去。
因为国丧加贾母两个丧事的叠加,小外甥女蕊儿的满月礼也没好好办,贾环也只能等到周岁的时候再补一份礼了。
“琥珀,去催一催兰哥儿,咱们得早点过去,要不就赶不上饭点了。”
琥珀出去了一会便回来了:“大少爷那边已经收拾好了。”顿了一下,又说道:“鸳鸯和妙玉也收拾好了。”
自打贾母去世之后,鸳鸯就几乎成了一个透明人,贾环便让她去和妙玉作伴去了。
潘又安和赵小有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不多时就有小厮把行李抬出来装了马车,满满当当地十几辆。
贾琏也过来了,瞧见这个场面也吓了一跳:“三弟,你这是搬家呢?”
贾环看了看这场面,说道:“好像差不多了。这次要去乡下长住了,不多带点东西不行。”
“那回头哥哥也去寻你去!”
贾环满口子答应下来,那边地方足够。
赵姨娘和探春惜春也跟着一起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往上元县去了。
马车里,贾环对贾兰说道:“这一次凑巧,你要晚上三年再考。但也不是坏事,你现在这个年纪,若是不能留在翰林院,出去做官儿底下人也是不服的。”
看着贾兰略带迷惑的样子,贾环接着说道:“须知世人多是宽以待己,严于律人。若是不让你推迟三年,以后这事就会经常被人提起。看似你现在吃了亏,但三年之后的殿试,你就占了便宜了。”
三年后贾兰也有二十了,总比现在的让人放心。
贾兰点点头,本来这一科的殿试就不可能参加了——哪有一边办丧事一边去考试的道理?
至于恩科会试,不用贾环说,他也知道他不能去考——现在恩科的事情还没出来呢。
钱重海在交割完事情之后,也返回京中铨叙,等待吏部的任命。
许久没有回家的他,见到两岁多的儿子,也是喜极。
钱雨本说道:“你不在家的这三年,也多亏了环哥儿照顾。”回想当年生产的时候,他也多少有些心悸。
还有句话他没说,那就是贾环已经替钱重海去运作了——他拉不下脸,但贾环却可以,他就算是御史言官,也不会清高到让儿子一直在外。
吏部,贾雨村已经替钱重海找了去处,那就是户部主事,浙江清吏司。
钱重海去了一趟吏部文选司,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
浙江清吏司,钱重海念叨着,这还真是对口。
自己原本就是浙江的知县,现在又对上浙江,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贾雨村也诧异事情的顺利,但顺利不好么?
他不知道,吴善中也在里面使了力,毕竟钱重海是他的学生,能留京自然是好事,更何况后面还站着钱雨本。
可吴善中一出手,张庭瞻就察觉了。
对于贾雨村-吴善中-钱雨本这种松散的联盟,张庭瞻自然不惧。只是他不想让吴善中就这么把事情做成了,他是首辅,这种事情一露苗头,就要赶紧掐灭,要是吴善中做得顺手了,自己估计就真的要被架空了。
眼看着快要落衙了,张庭瞻竟然亲自到了吏部见了天官郭永怀。
现在正是官员铨叙的时候,首辅来吏部实在是正常,没有人会多想。
钱重海还在家里逗儿子,小长康开始的时候还很认生,这个父亲只存在于家中长辈的嘴中,猛然见出现,他很不适应。
但钱重海却是有耐心,整日里陪着小长康去喂羊,终于哄得小家伙开心了起来。
钱雨本却见不得这样,哪有这样子做父亲的?你不严厉教育就算了,竟然还开始宠溺起来了?
只是儿子三年未归,孙子见着都开始陌生了,他开不了这个口。
钱重海闲了几日之后,便有吏部的文官上门送了任命——南直隶松江府通判。
这个消息让钱重海愣了半晌,明明说好的是户部主事,怎么会变成通判?
前来的文官小声解释道:“户部主事的缺没了,被关宏关大人得了。”
关宏?
钱雨本开始急速思索,这个关宏早了自己儿子一科,是张庭瞻会试的学生,前段时间也是一直外放,已经任了两任的知县了。
看来张庭瞻和吏部也不敢太过分,钱重海还是被留在了南直隶,只是不在应天而已。
至于更改一事,钱雨本不去想了——他敢去改,马上就要被自己的属下弹劾。
钱重海也知道这个道理,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收拾东西准备去赴任。
钱夫人却心中愤愤,明明说好了留京的,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吴善中也得了这个消息,在文渊阁里面愣了半晌——不过一个户部主事,也值当首辅出手?
张庭瞻则找了个时间专门去了一趟都查院,他是出手了,但也要和钱雨本分说一下。
“启道,实在是没想到会这个样子。我那学生求了许久,我心一软,又想着照顾他一下,没想到就顶了令郎的缺儿。”
钱雨本回道:“不敢。小犬一个三甲,能外放松江的通判,已经很过分了。”
张庭瞻也不傻,这个时候要是再把钱重海扔到犄角旮旯去,那就真的得罪人了。松江就好,南直隶向来富庶,也不算亏待钱重海,而且一下子升了两级,就冲这一点,钱雨本都无法生气。
待到回家之后,就见到家中在给钱重海准备行李了。
这次他要把妻儿都带到松江去了。
还有之前请的几位师爷,也要一同过去。
“走之前,先同环哥儿打个招呼吧。”
钱重海点点头,这次明明上下都打点好了,到最后还是出了这个事情,他实在心中不爽。唯一可以安慰的是,松江比兰溪要近上许多,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几日的时间便可以到了。
但贾环这个时候已经去了乡下,他以为钱重海一定会留京,没有想到后面可能会发生的变故。
不过才到了乡下几日,钱重海竟然亲自过来了。
贾环见到钱重海,颇为意外:“士齐兄怎么有暇过来?这个时候不该在衙门的么?”然后就赶紧把钱重海请到厅上,对琥珀说道:“看茶!”
钱重海苦笑道:“事情有变,愚兄要去松江做通判了。”
“肯定有事!这里面肯定有事!”贾环心中狂叫,只是话到嘴边就变了:“是何人任了主事?”
钱重海叹道:“关宏关大人。”看着贾环有些迷惑的样子,钱重海接着说道:“是首辅大人的学生。”
贾环懂了,这还真没办法。
送走了钱重海之后,贾环习惯性地开始想,既然是首辅大人的学生,那去其他的官位也可以,为何要和钱重海抢?同时得罪吴善中、贾雨村和钱雨本,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可要说张庭瞻傻,贾环是不信的,那就是刻意为之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座师和业师在如何想了,至于贾雨村,贾环不去想他,不过收钱办事而已。
高层的博弈贾环不敢参与,现在只能和钱重海一样,忍了。只是松江是个好地方,钱师兄过去,大有所为,换个角度来看,这也是个好事。
既然事情无法更改了,那就按照这个样子来,士齐兄在任上能做出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想通了的贾环心情开始恢复,现在小满已经过了,田里的麦子都开始抽穗。
政老爹给了自己三个庄子,俱是在金陵周遭。但他也懒得去一一跑了,便让赵小有潘又安和贾芸每人去管了一个。
三个庄子差不多大,均在四十顷上下,今年风调雨顺,贾环觉得收成应该不会差了。
赵小有终于得了管事的权利,兴奋异常,他管的庄子在句容,乘马车要走上一天。
但他不觉得辛苦,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赵国基家的听说他要去句容,也是欢喜。
“这是头一次单独出去,可要经心,莫要给三爷丢脸。”
赵小有心气正高:“娘放心便是了!”
这次他不是单独过去,而是带着“岳父”赖二一起,有这个老人在,当不会出错。
“这回在那边乡下多待一段时间,等到夏粮收了再回来。”
赵小有说道:“儿子我知道轻重的。”现在他觉得三爷开始重用他了,也一心想要冒个头。
前几日的时候,潘又安已经去了六合,贾芸则去了溧水。
赵小有先回了北小街,接了赖二。
赖二在荣国府管家多年,当然知道这里的猫腻了。
但他现在也知道,若是想再把家业做起来,没了赵小有的帮扶,是不可能了。虽然闺女还是给了他,又是没有名分的,可他觉得不亏——一个闺女换来了全家的希望,怎么可能亏?闺女也不可能找到比赵小有更好的了。
而且现在赵小有还一口一个“岳父”的叫着,将来红秀说不定能做到正妻呢。
可一想到贾环,赖二的心里就有些发凉,那位爷可不待见自家,他若是知道了红秀的存在,后果会如何,他不敢想。现在就盼着贾环能多念着点赵国基的好。
离开之前,赖二对红秀多加嘱托:“对你婆婆一定要孝顺,还有二太太那边,也一定要恭谨!记住!一定要恭谨!”
赖红秀如何不知道赵姨娘的分量?现在正妻王夫人基本上就是摆设了,若没有元春的存在,现在她早已经被休回王家,赵姨娘肯定被扶正了。
现在,赵姨娘就是她的榜样,她如何会不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