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秀才功名之后,贾环就要去江宁县学去报道了。
这次虽然大宗师录取了五百多位生员,但这可是附近几个府的总名额,江宁县虽然是京城附郭,实力也算强劲,但这次总共也只有不到二十名新进生员。
作为案首,贾环在县学甚是瞩目。而且他一来,就占了一个廪生的名额。贾环相信,没人会有意见,案首,这个特权还是有的。
县学教谕姓孟名川,年纪五十余,见了贾环也甚是气。
但见到其他前辈,贾环就知道自己错了。
作为贾府的三公子,他可以不在乎什么廪生不廪生的,左右他每个月也不差那一两银子。但架不住别人眼红。
刚走进县学的教室,贾环就开始和一起进学的同学寒暄。焦守珍作为贾环的师兄,也过来热情地打招呼。
“贾兄此次考中案首,真是可喜可贺。”焦守珍的祝贺真心实意,但旁边的声音就有些不协调了。
“确实可喜可贺,也不知道这个道试案首,贾同学花了多少银子?”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来自一个俊秀的青年,一身青衣,仪表不俗,但在贾环看来却是有些阴柔的感觉。
贾环不卑不亢:“敢问这位同学怎么称呼?”
那青衣青年仿佛不屑一顾的样子:“鄙人姓白名川字子游,乃是你前一科的前辈。”
贾环自动忽略了前辈这个称呼,想做他的前辈,那起码也要是一个举人才行。
“原来是白同学当面,失敬失敬。”
“不敢!”白川草草一拱手,说道:“贾案首既然进学了,那以后可要多多提携我们才是。不知道贾同学可携带有文章,我等正想观摩一下。”
这是挑衅。贾环并不想接招,他心里想着,为什么要按照白川的思路来走呢?当下说道:“在下的文章,已经被贴在府学门前了。白同学若是有心瞻仰,可自行前去抄录。至于提携一事,等到下次县学月考,我自然满足于你!”
锋芒毕露!
焦守珍有些意外,按照他对贾环的理解,这并不是眼前这个少年的行事风格。
但贾环有自己的考虑,别人都欺到眼前了,绥靖的方法是不可取的,关键是眼前的人并没有比自己强。
而且白川自己也说了,是比自己高一科而已。既如此,想必乡试已经考过一次,落榜了而已。这样的人,也值当自己有敬意么?不过仗着一个生员的功名,和多了三两年的资质,在这里秀存在感罢了。
至于为什么要找到自己,贾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首先,自己有个好老师,可能对方是出于嫉妒心理;第二,自己出身公府,虽然是个庶子,但是在外人眼里,毕竟是富贵人家,也就是他们眼里的酒囊饭袋之流,这种人竟然中了道试案首,白川估计现在已经在心里痛骂大宗师斯文丧尽了;第三,打压自己这种出身的人,很容易就可以博得士林的赞许,得一个气节凛然的评价。
所以既然是这样,那贾环就更要成全他了,当下就和白川对呛,让他把存在感刷个够。
见到贾环不按常理出牌,反而来和自己呛声,白川隐隐有些恼怒,又有些兴奋。这个小小少年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下次月考,定然要他好看!不过这样一来,自己的名声估计都会传到外县去了。
名声这个东西,有时候的确是个加分项。比如在秦淮河畔,可能就会有当红的姑娘,仰慕自己的名声,招自己做个入幕之宾。在下次乡试的时候,自己也有可能凭借名声,在主考官心里多一分份量,说不定凭此中举也未可知。
不过眼下的贾环的确让他很难堪,当年他刚入县学的时候,对前辈那可是恭恭敬敬,这个贾环,不过是仗着考了个案首,竟然对自己如此不敬!
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挽回颜面,因为贾环不按他的思路来。想借着踩一下贾环来提升名望,今天看起来是不可能了。
不过白川倒也果断,当下冷笑说道:“你的文章也敢贴在府学外面?就不怕你家的银子玷污了这做圣人学问的地方?”
贾环云淡风轻地说道:“白同学若是不忿,大可去府学外面揭了我的文章;若是还不解气,我倒是知道大宗师的衙门在哪里,你大可以直接去告我一状,就说我贾环斯文丧尽,凭借剿袭得来功名,让大宗师明察!或者来个更狠的,就直接去按察使司衙门,去告大宗师暗通考题于我,如何?”
贾环言辞锋利,一下子就把白川逼到了死角。
白川没想到贾环言语如此犀利,而且态度也如此镇静。这是他没有想过的。贾环看着微微发愣的白川,心下摇头。
这帮子人,真是平日里说话眼高于顶,但做起事来,就事倍功半。若是要吵架的话,贾环估计不是对手,但贾环巧妙地把吵架变成解决问题,这就要进行实际操作了。贾环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帮子人,是做不来的。
趁着白川微微发愣的功夫,贾环接着说道:“白同学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还请先行离去。我初入县学,还有其他同学要结识,时间不能都花在你一个人身上。”
白川面红耳赤,但又不肯离去。今儿算丢人了,他还在盘算着怎么才能找回场子。
但贾环不可能给他这个反应的时间和机会了,冷脸说道:“白同学什么意思?若是要去揭掉在下的文章,还请尽快!要告在下的刁状,也请尽快。若是不认识路,我可以差人带你去。若是不敢,那就是在此诽谤大宗师,在下下次见到大宗师,一定禀明!”
白川此时进退维谷,贾环很是不耐烦地对焦守珍说道:“师兄你看,有些人就是这么斯文扫地。还请师兄介绍一下其他前辈。”
说罢,径直绕过白川,把他晾在当场。
旁边亦有和白川不睦的生员,见状讥笑道:“白同学还不去府学留此作甚?我有家仆,可驱车引领,走吧!放心,在下可与你一道去见大宗师!”
白川恨恨一挥袖子,扬长而去。今儿算是没看黄历,改日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