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些在被憋疯的边缘抢救回来的可怜孩子们把大盘的手切牛肉倒在烤盘里,撒一层洋葱碎,再淋上油,烤得滋滋作响,焦香四溢。
耳朵里是他们对于此次主办方变态的策划的各种不满和讨伐,还有被塞得满满、不断流油的数张大嘴一张一合的吞下数不清多少东西,气氛随着酒杯的不断被斟满而更加热烈。
他们像一团团烈火,点亮整片夜空。
教授以身体乏累为由,先一步撤了,走时交待我看好这些孩子。
看着他们高谈阔论,不断的发出欢快的笑声,不由感叹自己可能是提前老了,面对他们的年轻和张扬,竟有点格格不入。
我不喜欢晚上的时候吃太多肉,这会令我整夜睡不安稳。只烤好一小盘蔬菜夹在小碟子里,一根一根的蘸上自调的酱料,再送进嘴里,吃得百无聊赖。
明明也是按照大哥的方法弄的酱料啊,只是不管口感还是味道,都和大哥弄给我吃的没法比。
唉,大哥不在身边就是不行,连烤肉的味道都不太对吔。
什么时候回去啊,数日分别,我都想大哥了。
魏老师的视频申请就是这时打过来的。
环境太吵,根本听不清,耳机没在身边,只好点了公放,把耳朵凑近话筒倾听。
祈祷魏老师别说什么过分的话,被他的学生们抓住笑柄。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往往什么越是会发生。
就比如现在,我想要大哥说几句寻常的问候就好了,例行公事那样的表达一下对我的关心和牵挂,反正明天就会回去,有什么话回家关上门说呗。
可大哥不按套路出牌,几句话,直接把聚会的气氛推上高峰。
“大哥。”
“宝贝儿,什么时候回来,好想你。”
我暗暗咬牙。
宝贝就宝贝吧,还加个儿字音儿,听着莫名的暧昧。
他的用意在于撩我,却被他的学生们听了稀奇。
魏老师,别撩了,你的学生们在啊,要撒娇等我回去好吧,时间地点都不太合适。
“明天回程。”我装作没听见他的称呼,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宝贝儿,你吃了什么啊,嘴唇那么红,像樱桃一样,好想咬一口。乖,我想做你碟子里那根菜啊,颜色真漂亮。”
做我碟子里的菜?啥意思,大哥他喜欢绿?
我正纳闷他这是什么特殊爱好,魏老师又来了,“好想被你吃。”
靠地,魏老师,你是尴尬癌犯了吧。
我痛苦抚额。
老天爷啊,收了我吧,没脸活了。
七个人听了这话,全都停下一切东西,像商量好了一样,集体在同一时间,哄堂大笑,然后就是大声的夸赞他们魏老师真猛,值得他们学习。
我这无处安放的老脸啊,烫得能煮熟鸡蛋。
“喝酒了?”我问大哥。
大哥有个特点,只要喝一点点酒,那颗泪痣就会变得特别鲜艳。
“嗯,只喝了一点点。”大哥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了小小的一块地方。
呵呵,一点点,还是亿点点?
真要命啊。
喝了酒就乖乖睡觉呗,磨叽什么呢,让人笑话。
魏老师同志,差不多行了,洗洗睡吧。
“回去睡觉吧。”
“睡不着。”
三个字出口,我就知道事情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飞速发展了。
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一个人不好睡。”
我恨不能找个地缝躲起来,要不要这么直白,魏老师,你的一世英明啊,不要了吗?
“快点回去吧,我要挂电话了。”
“我想抱着你睡,宝贝儿快回来,我头疼,睡不着,揉揉。”
魏老师瘪着嘴,委屈巴巴的在屏幕里盯着我,那双布满星光的眸底,隐藏着危险的猩红。
喝醉酒的大哥,是恶狼和小绵羊的矛盾体。
这都要揉揉了,下一步是不是该要亲亲了。
不行,已经够丢人,千万不能更丢人。
“魏清尘,立刻滚回去睡觉,实在睡不着就去打警察。”
我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愣住,不明白这句话从何而来,难道说打警察和睡觉有联系?而且,敢于这么呵斥大哥的,哦,教授复出了。
“教授,警察现在连哄人睡觉的事都管了吗?”我本着不耻下问的优良传统,顶着教授鄙夷的眼神,勇敢的问他。
教授一本正经的摇头,“警察闲得没事干哄人睡觉玩儿?但是,进入警局,可以让醉鬼清醒。”
原来是这样。
教授他老人家是在糟践大哥。
这几天的时间里,大哥不知打了多少视频电话,查岗查得那叫一个准时,那叫一个严厉,气得教授骂他没出息,咋不想办法把我别在裤腰上。
大哥也不示弱,直说要不是您老人家啥事都要拽着她,没有养那么一个恶狼似的儿子,他自然用不着每天看眼珠子似的看着我。
气得教授吹胡子瞪眼睛,骂他不尊师长,不爱幼弟,太气人,早知道这样,哪怕他是神仙降世,也不收他做学生。
我和大哥的情人间对话,后来演变成老师和学生间的深情对骂,没有什么事儿。什么时候挂的通话,我已经记不住了。
一周的比赛之旅结束,成绩是要经过专业的委员会进行综合评定和测评打分的,没有两三个月出不来成绩。
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发挥很满意,信心满满,归程自然是欢乐多多。
晚上八点钟,中巴在京大校门口停下来。
车门打开,我一眼便看到那个高高长长立在灯光下的男子,他背光而立,五官线条深邃,像一尊俊美的天神,目光温柔又热烈的凝视着我。
小别重逢的喜悦那样的甜蜜,以至于我顾不得教授他老人家杀人似的眼光,站在中巴的台阶上弯下膝盖,跃跃欲试。
大哥见惯了我的调皮,看穿我的小心思,向前两步,找了个安全的位置站定,然后展开两臂,微微颔首,“来吧。”
我双腿屈起,用力向上一纵,整个人向着大哥扑过去。大哥长臂一揽,我如愿跳进他的怀抱,双腿夹住他的窄腰,两手抱住他的脖颈。大哥托起我转圈圈儿,我仰起头开心的大笑。
夜色华美,灯光暖人,笑声清澈甜脆,在夜空中传得好远。
教授没眼看似的以手遮面快速的先行离开,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师风日下,怎么教得好学生。
同学们打着尖利的唿哨,不住的说着魏老师威武、魏老师给力、魏老师加油,甚至不知谁特别气人的吼了一句,“魏老师,月黑风高夜,洞房花烛天,春宵一刻值万金,别浪费大好时光了,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