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掌心不自觉的抓握住床单,打断钟老的讲述,“找到了吗?”
钟老顿了一瞬,摇头了。
他的意思不是没有找到。
是不清楚。
钟老不放心景深。
三不五时的就要给景深打个电话,知道他在哪,确定他好好的。
否则担心景深会因为找不到南桑而崩溃。
其实那时候的钟老是认为南桑死了的。
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还认为南桑活着。
跳下去的高度、水流的湍急,加上南桑的旧伤。
南桑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给景深打电话,景深会接,告诉他他现在在哪。
钟老得知景深那一年中其实有小半时间待在国内,顺着南桑落下那条河的下游找。
他始终认为南桑还在国内。
把那片几乎都翻遍,依旧一无所获后,他开始一寸寸查当时调出的监控。
找当时出现在下游的人。
其中有几个突然离开出国的。
他追了出去。
但是和钟老的联系却一直没断。
期间南桑的事归于人潮。
虽然因为遗照曝光又掀起了一波高潮,但依旧算是落定了。
还有景家牵扯进去的案子。
结束的结束。
重启的重启。
不会再更改。
南桑的事再掀起风云,也没有影响。
景深每次接起电话都会提醒钟老,他答应过他的事。
这个事,指的是还南桑的青白。
南桑想要得到青白。
景深清楚哪怕是钟老把证据给他了,曝光的范围也不大。
想要最大程度的曝光,需要钟老。
由钟老来动手,把范围拉到最大。
钟老一直都是答应的。
直到景深在去年年关突然不见了。
这个不见指的是电话有接,但是在的城市,却是谎言。
钟老和他挑明,问他到底在哪。
后景深直接关机了,长达近三个月的时间,音讯全无。
钟老找人暗查,查出来景深去了盐城。
江州打断,脸色煞白,“他去了盐城?”
钟老点头。
江州追问,“什么时候去的?”
钟老摇头,“不清楚,甚至于去还是没去,也是不清楚。开始有点模糊的概念,始于你开始查航空名单和航海日志。指向是盐城。”
钟老顿了一瞬,“有可能是听见你的动静后才过去的,他没必要知道南桑在哪了,却瞒着我。”
江州闻言大气长出。
后知后觉那句景深去了盐城,让他吓出了整后背的冷汗。
他想。
的确是这样。
景深若是找到了南桑。
不说带回来还是不带回来。
他都会联系钟老。
钟家是帮凶。
但从始至终,钟家也都是亏欠南桑的。
所以想先找到南桑的,不是景深。
是他。
景深和钟老所讲,也和他最开始所想一样,就是顺着他的动静过去的。
老天爷偏爱的是他江州。
江州有点急促的呼吸冷不丁舒缓了。
钟老多看了他几眼,接着往下说。
他和景深最后一次电话联系大吵一架。
是他在吵。
因为景深一走四个月没有人影。
他质问景深为什么不告诉他在哪,问他到底在做什么。
景深说时间到了。
让他把证据准备好,曝光,还南桑一个青白。
景深失联这四个月。
天知道钟老有多心惊胆战。
他恐惧到了极点。
怕的是景深因为找不到南桑,已经绝望到死在了哪个角落。
他没控制住,大骂景深。
说景深想要证据就来他面前,跪在地上求他。
再后。
景深不接电话了。
而京市乱套了。
盐城指控从天而降。
江家大乱。
混乱未曾结束。
景深的通缉令从天而降。
钟老彻底懵了。
他一直想抽时间和江州聊聊。
为什么要给景深下一纸通缉令。
证据是真实还是伪造。
景深一年多来一直在找南桑,无暇顾及任何人。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对江州下手。
这件事是否有回旋的余地。
但京市大乱,江家出事,北部混沌。
钟老腾不出时间。
等到江家的事情终于落地成为定局。
钟家接到四区的电话。
让他们去孤峰接景深。
这个电话来的莫名其妙且没头没尾。
但因为怎么都找不到景深。
钟家人还是去了。
江家的事刚结束,钟家儿郎都在。
去接景深的是老大和老二。
他们发现山上有人生活的痕迹。
一男一女。
还有。
景深的衣服不对劲。
靴子不对劲。
最不对劲的是身边有条特质的软剑。
这软剑寻常人不认识。
钟家人怎么可能不认识。
哪哪都不对劲后。
景深凭空出现在这座前不久应该被四区团团围住的孤峰最不对劲。
他们联系了钟老。
钟老其实和京市中人一样。
以为景深在国外。
他能从刘老等一群四区人手中逃出去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若不是电话凭空来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景深在京市。
看到钟家儿郎发来的软剑的照片。
钟老心中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为了证实。
提前布局。
带景深下山的途中,试试看,能不能引出他最不想也不愿看见的人。
双方短暂交手。
已经足够确定他们的的确确是血盟的人。
钟老把景深双手双脚拷了起来。
在他醒后审问他事情的全部经过。
景深自然不认。
钟家和他私交再好,牵扯上这种大事。
他比谁都清楚钟家会直接要他的名。
景深不认,且装傻充愣,无人能奈他何。
钟老没办法,只能用景深在乎的唯一一样东西,还南桑青白的证据来威胁。
他做梦都没想到。
景深能从国外孤岛上逃回来的确和血盟有关系。
但是景深本人还没进。
钟老用南桑青白的证据来威胁。
且强硬半点不妥协和退让。
让孤立无援,在国内无人无钱无权利和势力的景深,在他被关在院子里的第二十天。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朝天空放了一盏通红的孔明灯。
这孔明灯,代表景深愿意把灵魂和身体献给撒旦。
只求他们让他得偿所愿。
钟老抬头看向江州。
“江总。”
能让钟老叫总的人。
整个京市,很难找出几个。
江州敛眉坐正,“您请说。”
“我告诉你全部的始末,是想求你看在我钟家上次尽心尽力帮你保全江家脸面的份上……”
钟老哽咽了,“帮老身一把。”
他手从撑着的拐杖上松开。
伸出一只滚烫,但是强壮不在的手掌。
覆上江州的手背,“当景深昨晚没有出现过,对景深现在是什么身份,进了哪里,一无所知。我老钟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让景深离开京市,有可能会对我们不利。我会让他回来,哪怕是亲手……”
钟老喉咙滚动,“枪决了他,也绝对不会让他变成一个不人不鬼永远不能再出现在正常人世界中的怪物。”
他握着江州手掌的手寸寸收紧,“我老钟多年间,除却对景深那个臭小子,从未失信于旁人,尤其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把他放出去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隐患,我清清楚楚,所以无论如何,请信我,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他出去为非作歹。”
钟老像是一个年迈的父亲,为犯了滔天大错的儿子求情。
江州也是头一次发现。
原来这世上最易让人动容的哀求。
不是面相本就凄苦可怜之人的哀求。
而是面相本强硬,像是不知柔软为何物,也不屑去知晓柔软为何物之人,突然便僵硬的软和了起来,哀求着,讨好着。
江州定定看着钟老,启唇,“你要怎么让他回来?”
“南桑还活着,景深最想要的,是还南桑青白。”
和江州所想一模一样。
他手掌悄无声息的握成了拳头。
指甲随之重重掐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