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的声音轻轻的,没之前那句‘弄死你’的阴郁和低沉。
像是在闲话家常今天天气不错。
那句隐带杀气的话让唐棠神色略有变,却只是一点。
这句平常的话语不是。
唐棠以前是平面模特,在公司里人缘很好,本该有大火的命,但因为性格原因一直不温不火,只是拍点杂志插页果腹。
有大火的命,五官便不会差。
简装盘发不施粉黛下,五官依旧立体明艳。
这种浓颜相,情绪些微变化,只要留心观察,会看的清清楚楚。
这会就是。
南桑看不清她脸色有没有变化。
但是看到眉骨皱起,唇线紧抿,还有额头转瞬溢出了细密的冷汗。
以及……
她视线下移到她紧握微微打起颤的拳头。
定格几秒再抬头,温顺无害的笑笑,“我开玩笑的。”
唐棠的紧绷微颤和眼底隐带的杀气依旧没变。
南桑没再看,敛眉率先进了单人的通道,跟着大部队小心下山。
原本笼罩她影子的是陈九,现在因为变道,变成了唐棠。
南桑眼神几乎一下不错,专注的盯着影子的一举一动。
她身体到底还是虚弱,腿软加上神经专注,疲累眩晕不断。
南桑抱着中药保温杯,几秒轻吸一口,几秒再轻吸一口。
喝完了。
南桑平安无恙的下了山。
见到了邓校。
邓校面无表情,南桑同样,接过他的联系机,听见电话对面的江州说:“跟唐棠走,她会带你回家。”
“好。”
江州安抚:“别怕。”
南桑看了眼一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唐棠,转身问江州,“你很信任她吗?”
南桑是真的对她一片空白。
陈雪所说的一次会议是精简版,没有她的名字,二次会议里也没有。
她感觉是,但还是需要确认。
“我们俩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总之你相信我,不是,真不是,我和她……我……你信我,她不会做任何对我不利的事,同理就是,她知道你对我很重要,不会去伤害你。”
江州解释的有点慌,但的确给了南桑答案。
南桑笑笑说:“知道了。”
南桑把联系机给了唐棠。
于凌晨三点的漆黑中转身,看向伫立于面前的孤峰。
在唐棠和邓校正式做了交接后,跟她上了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车。
车灯未亮便出。
唐棠没解释,南桑看后视镜越来越远的孤峰以及密密麻麻的四区人也没问。
安静的坐在后座,看唐棠不开车灯,在漆黑的道路上通行。
摇晃颠簸不断了长达半小时。
悄无声息的停在了路边。
唐棠从怀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一瞬后回身,递给南桑一根。
南桑摇头。
唐棠指尖夹着烟柄,持续朝她递。
南桑开口,“我不抽烟。”
话说完掀眼皮,眼睁睁的看着唐棠从最开始的瑟缩小心拘谨变成平静,到这会,瞳孔黝黑到杀气毕现。
“真失忆了?”唐棠噙着没点燃的烟,烟头再递,直勾勾的盯着她,一字一字吐话,“我不信,南!桑!”
“我记得……”南桑从上车便摘了黑色的围巾,穿着纯白色的防晒服套装,长发散下,背靠椅背,现在还是。
她很平静的和唐棠充满杀气以及恶意的眼睛对视,继续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你有个儿子。”
“那又如何?”唐棠挑眉冷笑。
“江州很信任你,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但就是信任。”南桑看向窗外的漆黑,“这份信任他清楚,你也清楚,甚至笃定就算是我死在你手里了,他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可他又真的会什么都不做吗?”南桑重新看向唐棠,“我好像负了天下人,但未负的一定有江州,甚至于他可能负了我。”
“他对你也许真的不会做什么,但会对他本人做些什么。”南桑说事实,“江州本性应当是相当肆意和洒脱的。刚被爷爷和兄长背叛,如今局势不明,太多事等着他处理,我死在他最信任的你手里,他会疯,甚至于会被疲累和崩溃压到自杀。”
“江州如今重新掌势,等到他安抚了江家分支,各分公司会走向正轨。以他对你的信任程度,不说你和孩子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但衣食无忧是肯定的。”南桑云淡风轻,“或者说。你想逼死江州,再过回从前在盐城的日子?”
南桑不知道她在盐城过的什么日子,但记得她和孩子穿着很一般。
南桑和唐棠无声对峙了近一分钟。
唐棠启唇,“我不信你失忆了。”
南桑没解释,重新看向窗外。
发现本漆黑寂静,瞧着像是没车的这片地方。
突然不知道从哪钻出了一辆又一辆黑车。
和他们擦过驶离。
伴随着啪嗒一声火机声响。
南桑所坐的车重新开始启动。
悄无声息的汇入了车流,在红绿灯处四散分开。
“帮我保守秘密。”
南桑提出交换条件,“帮我买点东西。”
“什么?”
“没想好。”南桑看外面成排的路灯,“未来时间太长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厉害,而且隐隐逻辑不通。
唐棠却没追问,因为她不想和南桑对话。
唐棠很确定南桑什么都不记得,否则大多时候不会眼神这么黑白清亮。
对上话却不然,她像是没失忆,只是看你几眼,寥寥几句,便能透过你的皮囊看清你的五脏六腑。
唐棠踩油门,“成交。”
远比南桑想象中近,不足二十分钟。
车明明没脱离京市,却开进了一片像是农村的地界。
沿着大路小路走了很远。
一望无际。
南桑无声喃喃:“北部……”
正在开发中的北部。
车继续在黑暗中行走几分钟,靠近一片瞧着有点破败,但很长的围墙。
南桑下车了。
看向铁门口坐着轮椅等待的江州。
唇角扬起笑,对他抬手摆了摆。
江州定定看着她,嘴巴开合数次。
在电话里唠唠叨叨能不停的说,真的见面了,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南桑走近,在他身边站定。
垂头和他对视一眼。
发现一别半个月。
江州瘦了很多很多。
瘦到脸上的疤痕都没了狰狞,有种说不出来的苍白。
他整个人虚弱和没精神的似快碎了。
南桑视线垂下,看他瞧着似乎安然无恙的腿。
弯腰,有那么点孩子气,还有点算得上敷衍的吹了口气。
伸出手。
在江州眼圈泛红,唇角有点委屈的下弯的握住后,朝前一步。
把坐在轮椅上的江州揽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