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小房子,大院子,花草树木,看不到围墙等,都像极了南桑告诉江州,她想要的房子。
但……好危险。
只玻璃房旁已塌方至边角的铁链和遮挡铁皮,就代表这地相当于没有安全防护措施。
所以想把她折磨死的就是江州吧。
可……
不想直接笃定就罢了,想了莫名感觉哪哪还是说不通。
南桑莫名不想了,朝景深怀里缩了缩,转移话题,“水在哪呢?”
南桑注意力被转移,想不起来了。
这地是真好看,也是真的吓人。
越朝里走,野草越高,直接蹿升到大腿,光线也被遮挡的越严。
南桑眼睛一直在不害怕的看。
光溜溜的腿却吓的朝景深怀里蹭了又蹭,总感觉这些看不见底的草下全是蛇。
“水这么远吗?”
“不远,从前面路走很近,只是先带你走一遍。”
景深是故意的。
南桑对这地太好奇,要不了两天没那么虚,可以走大片路。
不好说哪秒自己就蹿进来了。
带她走一遍最吓人的,两三天后会稳妥点。
他照实说了。
南桑抬眼看他,“你别想这么远,会很累的。”
景深脚步微顿,没明白。
南桑有点怕,像猴一样一直朝上蹿,甚至想坐他脖子上。
穿着不太方便,作罢了。
但还是高。
脑袋就比景深矮一点点。
她靠在他脖颈,一动没敢动,眼睛却盯着他,很可爱也很温柔:“人有左右脑,像是可以同时想两件事,其实不行。右脑发达,左脑只是一般便能称为天才,深度思维依旧需要二脑互补,缺一不可。人的一天有许多事需要思考。像这种很平常的琐事,你都要想这么远,还提前定下措辞和路线,会很累的。”
南桑在盐城大脑空空的时间占了百分之九十五。
她倒头就睡,一夜无梦很舒服。
还有,忠叔告诉过她。
最健康的状态是斩断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伤身,耗气血。
大喜大怒大悲大恐大惊不常见。
思虑多常见,而且取决于个人。
人要尽量减少思虑,这样不遇难见六情的每一天才能心情平和稳定,气血充盈。
她有段时间多思了,夜夜辗转很难熬,人跟着没精神喜疲倦。
想身体好,少想点事。
南桑心里因为景深似操心她,甜滋滋的,安抚他少想点:“像这种你不用操心我。我不管去哪都会告诉你,不会突然自己跑开,让你担心。还有,你只要告诉我一句危险,再好奇我也不会去,别想这么多,一句话的事而已。”
她补充,“如果总是多想,还是想很远。除了对身体不好。时间长了还会变得畏首畏尾,行事瞻前顾后。为你自己所想便罢了,为别人想做下的不一定是别人想要和需要,一不小心可能还会成为对方的困扰。你不豁达也不洒脱,很辛苦。对方不认可你的付出,甚至可能曲解意思,造成很努力却事与愿违,让你绷不住难以接受的局面。”
南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胆小和懦弱还言而无信了。
就是因为想太多。
观来讲,胆小、懦弱、反复无常和言而无信这算是缺点。
但也是他自身的一部分。
南桑后悔了,认为自己不该这么说,像是要求他改正缺点,很不礼貌和不尊重人。
她找补,“怎么活都一样的,走一步想三步很好,万事有计划,有把握,超帅。”
想了想,很小声再说一句杨浅总挂在嘴边,她认为很有道理的话,“走到哪算哪,活到哪算哪,这种活法其实也很酷,而且彼此都不后悔也不会埋怨,自己选的嘛。”
南桑说完又后悔了。
尤其是景深像突然有点恍惚。
她朝东边眺。
隐约看到飘扬的——内衣,还有光线。
南桑指着那转移话题,“那那那,有水的地方。”
景深重新开始走了。
带南桑离开这段阴森到只有在纪录片上才能看到的地界,踏进了他集水的地方。
亮了。
这是平台的最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
没有树。
草也稀薄,而且是明显的低洼。
景深就是在这,用晨起四五点弥漫平台的潮湿雾气,弄出了水。
他早上用第一波已经洗了衣服。
现在这处低洼里是第二波。
满满登登的,还在滴。
南桑惊愕的看这些用树叶和树干树枝嫁接起来的引雾气和露水的简便器皿。
不等问这是什么东西。
景深提来的大褂铺到平坦的地界,让南桑坐着。
丢给她收下来的第一批洗好的衣服。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在晨起里干了的内衣,脸红扑扑的穿上。
脸红没了。
好奇的厉害。
她之前爬山,为了自救,拽变形了一条裤子。
不能穿了,现在被改了,洗干净了,七分裤。
她穿上,还蹬上了她之前病号服变成抹布,又变成的袜子,超高。
南桑坐在大褂上踩了踩,在景深单膝蹲下给她把裤子塞进袜子,然后抽绳打结后好奇问,“这你做的吗?”
“恩,这地蚊虫多。”
他情绪隐约像是有点低落,还似有点疲惫。
示意她跪起来扶着他。
单膝直身,给她绑腰间裤子扯下来系腰的绳。
南桑穿好了却没坐下。
和他对视后,眉眼弯弯的笑笑。
没因为他反复无常捉摸不透的情绪不高兴、不耐烦、感觉疲累。
很耐心温柔的安抚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好的情绪,“你好厉害啊。”
南桑说:“什么都没有还会改衣服。”
景深语气平平,“有针线。”陈雪的,不知道带来干嘛的,但就是有。
南桑面不改色,“有又怎么样,一点也改变不了你厉害的事实啊。”
她指着上头这看着好简单,但她压根看不懂的引水器皿夸。
指着东边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搭的小破砖炉,不知道在哪捡的,但是干干净净的破锅夸。
夸他地方选的好,有光有风却不烈。
不管哪个方向的风都能把烟吹走,不被人察觉,还不会失火。
她吧啦吧啦嘴巴不停,神采飞扬的把景深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摇头晃脑、手指挥舞、眉飞色舞的哔哔哔没完。
她越说越夸张,但眼神明亮,振振有词不磕绊,声音又软又坚定,看着极其的真。
像不是在哄人高兴,是在说真的。
景深脑中因为南桑路上所说的那段话。
恍然感觉从前自以为对南桑好所行种种似乎都是错的,而升起越来越浓的迷茫烦躁情绪消失了。
无言以对后是无奈,还感觉很好笑。
在她又开始夸炉子,视线跟着过去后,掰了一点点专备粮,塞进她嘴里。
不厌其烦夸了十分钟的南桑闭了嘴,下意识嚼了两下想咽没咽下去,苦了脸,“好难吃。”
景深拧开水瓶却不给,不冷不热的睨她,“再说会,会好吃。”
南桑撇嘴,想说我是在哄你,你怎么能这样。
没说,扁了嘴。
景深失笑,抬手把她唇边的面包渍抹掉,“咬碎点再咽。”
这样好消化。
南桑懂,不说了,盘腿坐下,很乖很认真的嚼。
一会后被阳光照的很舒服,趴下了,下巴垫着交合的手掌,穿着乱七八糟有点扎的人工袜子脚丫抬起晃来晃去。
开始看景深。
看他看了眼手表,拿锅从低洼盛水,似是有点浑浊,用塑料水瓶皱眉很耐心的把脏污弄出来。
开始给她烧洗头水。
火机在防水裤子口袋里,拿的时候带掉了包烟。
他像是习惯性的,随手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
他站的地方靠边,吹不进来的风吹着他。
黑发随风飘扬,他偏了脸竖高手挡风。
矮身点火。
一瞬后似是想起了什么。
蹲着且咬着红猩光点不断闪烁的烟头回眸。
南桑鬼使神差道:“你抽烟的样子真的好帅。”
景深笑了。
依旧靴子后跟抬着蹲着,手肘呈于膝盖,黑发黑色T被风吹的飘扬。
隐隐漏出腹部的性感薄肌形状。
咬着的烟头还在,眉头微挑,眼睛微眯,唇角略勾。
一直萦绕他身上的冷淡和清贵气质还在。
但好似是因为背后是蓝天,周围是草地。
他又不是南桑眼中的他了。
多了点说不出的高傲和痞酷。
南桑突然恍惚了。
视线拉远无数。
蓝天草地还是这样。
这人也是这样,就这么蹲着,咬着烟头。
穿着很巧合。
就是面前这身衣服,看着很平常,大街上到处都是。
其实不平常,半高皮靴是特质的,买不到,裤子是特质的,买不到,皮带是特质的,买不到。
他那年刚执行完任务回来。
但还是食言了,答应了说要做她家长来参加学校运动会赛后篮球友谊赛。
这是赛后,不重要。
快中午了,也没人看了。
贵族初中,重要家长不来参加这种比赛。
剩的不重要,便没了漫长的场面话,草草比完都散了,各回各家。
只剩她自己,怕晒怕累可以不参加运动会,也可以不来。
她没参加,但早早的来了,穿着漂漂亮亮的在长长的台阶上坐着。
顶着大太阳一直坐到中午,高校体育队的来打篮球。
他终于来了。
无数次迟到中的又一次。
扶着膝盖喘着气,在下一个台阶和她对视,直起腰揉揉她脑袋,把她委屈下弯的唇角提上去,“把那群人打趴下,怎么样?”
南桑生气了,她穿着漂漂亮亮的等了他两个小时,如果加上运动会,足足五个小时。
都晒化了,饿死了。
但却没走也没动,只是不说话。
他下去了。
就穿着这身衣服。
他那年还没他们大,却比他们高。
一挑五,打穿了篮板。
汗如雨下后蹲在那,咬了烟对活蹦乱跳的她笑笑,才察觉咬了烟。
但没吐,只是像现在这样微微挑眉,高傲又酷痞的笑,在她欢天喜地的跑近后,伸出手抱一丁点还像个孩子她起来转了一圈。
她好小,在大人的他面前就是个孩子。
一圈旋转后下来,踮脚摘了他的烟,哔哔说教。
他好像累极了,从站着变成蹲着,笑着仰头看她。
在她说完了,扯扯她的脸,“回家吧。”
她笑容回来了,在他起身后,牵上他伸出的手。
她想要背,一直都是背。
但没闹,因为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好累。
他牵着她,也是她牵着他。
上了在校门口等了很久,像是知道她一定会等他来到才会出学校,所以哪怕饭点过了很久也没催,很娴熟的等着的,接她回家的车。
不过十几秒,后座小屁孩肩膀很重。
偏脸瞧见他睡着了,靠着她的肩膀,大掌握着她的手。
那会她在想什么。
不,说了什么,很小声很小声。
之所以很小声,是因为那是她第一次没喊该喊的称呼,喊了别的。
像是女人喊男人一般,全名全姓。
南桑盯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景深,喃喃重复:“你抽烟的样子真的好帅,景……”
……
南桑和景深一起长大,小时候的事,因为景深年长,记得很多很多。
南桑情愫蔓延的早,但年幼,牢牢记住的画面远不如他多。
可整十年相依岁月,不如他多也太多。
更何况他年少到成年的十年,每一刻皆惊艳绝伦。
南桑认为重要的、悸动的画面,认真数数,一本三百页的书也装不完。
无数画面中,突兀的,没有任何前兆的出现了现在这幅。
原因是太相似。
背景、服装、姿态、眼神、表情、飘扬的发。
是真的一模一样。
可明明……之前记起的年少里,除了她,只有江州而已。
为什么会有他?
这么这么清楚的他。
南桑在景深大步走近,仰头喃喃,“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