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
寂静到树叶被风吹动沙沙声响不断的地界,发出吱呀一声违和的响动。
卢少男呆愣的目光移过去。
距离他不过几米的地界,开了一个口子。
随着吱呀声变大。
木箱被掀开。
漆黑的脑袋出现,她垂眸踩着两个搭好的箱子,从地下来到地面。
回身把痕迹抹去,恢复到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样子。
转身走近呆愣住的卢少男,单膝蹲下,手肘呈于膝盖,和他对视。
卢少男哑声,“桑……”
南桑打断,“我知道早点找到我,就能早点送你爸妈出城,你爸妈会安全。但对不起,我没办法给你这个尽孝的机会。”
南桑大都是散着长发别着钻石发卡,或者是扎着公主头。
这会她绑了个低马尾。
近乎完美的脸型完整的漏了出来。
她唇角没了长挂的笑,是面无表情,也是平静。
瞧着不止漂亮,更清冷。
她像是变了个人,声音跟着不再温软,清脆到别致,“因为给你这个机会了,满城的人便没活路了。”
“我对你下不去手,也不知道到底打哪能让人昏迷,而不是受伤。我请你三缄其口,在剩下两拨人找不到我回来的时候,替我拖延点时间,我想救一下盐城。”
卢少男懵了,“你……怎么救?”
杀了江州。
南桑之前感觉这是江州的个人行为。
在知道江州权势后,确定了,这真的是江州的个人行为。
江州说谁都不敢动他,谁动谁就会死,他说的像是这个世界都是他的。
南桑信,那无畏又霸道的气场,没点权势的人根本不可能有。
但笃定没这么夸张。
最起码,江州只敢封锁消息,偷摸的动手。
甚至到现在,城中隐约感觉有灾难要来了,百分之九十的人却还不清楚什么灾难,吃喝看病照旧。
剩下知晓的百分之十里,也有一小半的不相信。
就像医院里那些医生护士。
信的寥寥,像护士姐姐。
不信的,例如淡定到极点的医生。
江州的性子,南桑感觉不大肆宣扬,吓死他们,疯癫的看他们恐惧。
甚至在隔天,就让常在外走动的黑发黑眼换上了当地的衣服。
就代表他的权势真的没那么夸张。
现代社会因为吃饭不是难事,比早年间要盛百倍的重视孩童教育。
没人会教自己孩子杀人,毁城,做个手满鲜血的侩子手。
刚才聿白瞎说八道挡住江州对卢少男动手。
说明无法接受江州因为一己之私煽动战争,让无数人丧命。
只要在七点前把江州杀了,聿白会顺水推舟想办法阻止这场灾难的。
盐城城门一旦开了。
数十万的嘴怎么可能能堵住。
更何况还有和盐城一样地位,因为这遭变故会起恐惧,争先恐后把这件事闹大,唯恐下一个是自己的四洲。
这件事很快会通报国际。
就算她杀了江州。
因为这事是那边理亏在先。
为了保住脸面,东边也会把这件事推给江州,甚至来人对她进行慰问致歉。
南桑没回答卢少男的怎么救,“关于你爸妈,忠叔是怎么说的?”
大抵是南桑太冷静了,冷静到像是什么都不惧。
卢少男莫名跟着冷静了,“说会保住我爸妈的命,等过几年风声过去了,我们可以团聚。”
“请你信他吧。”南桑一直很平静的脸,漫出一抹委屈,遮掩后认真道:“他说到就会做到。”
“为什么?”
南桑想了想,“因为在我的认知里,有个东西,是情侣或者是夫妻不能去触碰的点。”
“亲人。”南桑说:“忠叔把我交给你,还想让你陪我走完后半辈子,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那么就绝对不会让你爸妈因为我而死,让我们俩之间存在解不开的疙瘩。”
“还是牵扯上亲人这种绝对解不开的疙瘩。因为亲人是这世上唯一你不用付出任何,她也会无条件爱你保护你的人,没了,就再不会有了。”
南桑沉默一瞬,“之前有个人告诉我,说夫妻才是会陪伴彼此走到终点的人,他的权限很大,可以决定我是否放弃抢救,是我遗产的第一顺位。我感觉有点道理,但当意外出现,我发现好像不太对。”
“最起码对我来说,对你来说,都是不太对的,在亲人和伴侣前,我们都选择了亲人。”
卢少男把她卖给江州,选择保他爸妈。
南桑听到卢少男的声音,迟迟没出去,到他被打,甚至差点打死,还是没出去。
是因为,她也选择了保护自己的亲人。
准确来说,在确定忠叔和杨浅不走后。
南桑便不打算走了,不管因为什么,都不会走。
因为她放不下在这城里没打算走的杨浅和忠叔。
也放不下医院里那些给了她无数善意,在知道是因为她,盐城才来了灾难,却依旧没对她口出恶言,反倒不停相互,甚至不惜对江州撒谎的人,明明他们恐惧的腿一直在抖。
“卢少男。”南桑轻叹了口气,“虽然对忠叔和杨浅来说,比我重要的人或者是事,很多。我并不是最重要的,也可以轻易被抛弃,但他们的确是疼爱我的,也是……”
南桑吐出就算是再恼再怨再恨他们把她抛弃,不认为她是最重要的。也没办法去遮掩的事实,“也是把我当做亲人的。”
“忠叔为了我,一定会保你爸妈的命,所以请你务必帮我拖延时间,七点前,我会竭尽我的全力,把盐城救下来。”
也把忠叔和杨浅救下来。
虽然他们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开端也不好看更不温暖。
但……南桑还是想和他们生活在一起,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
因为他们后来开始爱她了,没把她看的那么重要,但也是爱的。
对于真的在这个世上没亲人的南桑来说,弥足珍贵。
她伸出手。
在卢少男搭上后,点头想抽回手转身走。
卢少男握着没放,定定的看着她,“对不起。”
南桑沉默一秒,“不用。”
她对卢少男绽开了笑。
这个恬静又温柔的笑,转瞬间把南桑拉回了之前的桑桑。
南桑说:“我对你说的喜欢是假的,从没有对你动过心。后来三天对你好,是因为我想让你也对我好,这样忠叔和我姐才会放心。婚礼丢下你和你说的一样,因为我笃定了你喜欢我,不会生气,就算生气了也会自己调解好情绪,所以我选择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甚至连宣誓给你爸妈敬酒都等不及。”
“想骂什么就骂吧,卢少男,不用为出卖了我而自责,你不自私,自私的是我,坏的也是我。”南桑道歉,“对不起。”
自责的滋味,南桑不知道什么样,她从醒来之后,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
在卢少男这,知道了。
很难受,难受到若是不转移便会崩溃的地步。
否则品行那么端正的卢少男怎会像是走火入魔彻底换了个人般,半点不像他的唾骂她呢。
可明明没什么好自责的。
错的不是他,是她。
更何况,盐城的灾难本就是她带来的。
如果能让卢少男不自责,变回原来春风和煦的样子。南桑感觉他唾骂她一辈子,对她来说,都没什么。
因为她云淡风轻,无辜的卢少男崩溃到走不出来,太不公平了。
南桑这瞬间突兀的想起了江州。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偶然的心脏酸涩,无法对他的眼泪和反复道歉崩溃共情。
他也是在自责吗?
照聿白说的话,甚至是因为自责才会变了个人。
南桑起身看向漆黑的东边,手插进口袋握住忠叔塞给她的匕首。
默默地想。
即便再自责,这也不是你可以殴打我亲人,夺走盐城无辜百姓的命,践踏我家乡的理由。
江州。
南桑眼神阴冷狠辣,“你要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