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天黑得晚,婚嫁习俗比东边也要晚。
国内十二点礼成开席。
盐城十二点开始走礼。
十一点五十。
南桑站定在城堡帷幕后,挽上忠叔的手,带着笑听忠叔叮嘱。
在忠叔没完没了后,笑着打断,“是您紧张吧。”
忠叔反反复复叮嘱着南桑别紧张。
南桑没感觉,倒是感觉出了忠叔的紧张。
忠叔恩了一声,叹气,“忠叔做梦都没想到竟然有天能送你出嫁。”
南桑昨晚睡不着,挤去了杨浅那屋,缠着她说话。
南桑不知道说什么,加上想让杨浅多和自己说说话,便问,想到什么问什么。
她问杨浅,忠叔是不是她们的亲叔叔。
杨浅说不是。
沉默许久后告诉南桑。
忠叔是家生仆,很多年前一个人指给她的。
给她不久。
他发妻生病了,手术费需要很大一笔,杨浅给付了。
但最后没救过来。
她死前最大的遗憾是没有给忠叔生个女儿。
忠叔没再娶,也没别的亲人,一直跟着杨浅,直到现在。
杨浅告诉南桑,“他这些年挺不容易的,明天他送你的时候你好好走,让他体验一把做父亲的感觉。”
南桑挽好忠叔的胳膊,轻声安慰明显紧张的忠叔,“忠叔别紧张,你给我选的人,我很喜欢。”
忠叔紧张的不是送南桑过去这段路,是紧张亲手给南桑选的人不好。
南桑仰头对他笑,“别担心哈。”
忠叔心里的紧张其实远比南桑想象中还要重。
南桑活下来,是老天爷开恩。
若是因为他给南桑选择的人不好,让南桑忘了一切后,再经历人生苦难。
忠叔感觉,他哪怕是现在死了,也不会安心。
看着南桑的笑脸,紧张莫名消散了,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
庆幸一秒钟都不想再活的南桑来到他和杨浅身边。
让杨浅死气沉沉的生活变了个样子,让他这么多年的死气沉沉也变了个样子。
忠叔想拍拍她脑袋。
门突然被拧开。
穿着暗红色礼裙,没点形象翘脚坐在一边打哈欠的杨浅抬眸皱眉,在他仓皇想开口前冷声训斥,“没规矩!”
说完翘起的脚放下,起身冷道,“出去再和你算账。”
前后不过一分钟,不等南桑反应,杨浅已经走了。
南桑莫名,“怎么了?”
忠叔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事。
回眸看向被杨浅关上的房门,右眼皮却莫名跳动了起来,且越跳越快。
忠叔和杨浅从赌场里抽身了。
但想护着南桑见不到那些知道她前尘往事的东边人出现在盐城这地界。
抽不干净。
这人是负责拦截东边来人的。
忠叔因为南桑敏锐,千叮咛万嘱咐,有事打电话,不要找来家里。
今儿是南桑的大日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说明出大事了。
距离十二点还有七八分钟。
忠叔让自己冷静,凡事有杨浅处理,不会出乱子。
但不安却一层层的漫了上来。
忠叔把手肘抽出来,“踏踏实实结你的婚。”
话音落,忠叔转身要走,一瞬后回眸看向下意识跟上的南桑,“别跟出来。”
南桑皱眉,“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不要跟出来。”忠叔看向一边陪着的两个保姆,示意她们看顾好,再回头嘱咐南桑一句,“今受邀来参加订婚宴的基本全是我和你姐找来的,好好招待他们。”
他补充:“别给忠叔和你姐丢人。”
忠叔不等南桑回话,转身走了。
可外面熙熙攘攘,哪还有杨浅的影子。
忠叔从人群中挤出去,一路出了城堡的小路。
一眼看到杨浅的车急速开走。
旁边几辆车下来八九个人要进去。
忠叔皱眉拉住,“出什么事了?”
“东边来船了,还有二十分钟靠近港口,浅姐吩咐,订婚宴结束前,不许任何东边的人靠近。”
忠叔愕然,“东边什么船?”
“民船,但据说被挪为了J用。”
正儿八经那种船,只有打仗才会用,除却这种缘由,被挪为J用,只有一种可能,里头坐着被东边重点保护的人物。
这种人如果是来盐城旅游的。
会正常签证,嘱咐大使馆注意点便罢了。
不会这么大动干戈,走海线进来。
还有,被明晃晃的标成挪用,代表里面那大人物,带了不少人来。
不走空路,走海路,是想悄无声息的摸上来,找事,还是找大事。
忠叔转身:“把能叫的人都叫来,近身看着大小姐,盯死她的四周,不许任何东边的人靠近,若有意外出现,订婚暂停,带大小姐从后院小门去盐城党院大楼。”
杨浅是个脾气差的,但忠叔不是。
即便他常年面无表情,跟久了的也清楚,忠叔脾气顶好。
顶好的人真的沉了脸,比正儿八经脾气差的还要吓人。
几人对视一眼,齐刷刷的点了头。
十二点钟。
南桑面前的帷幕拉开。
南桑看向不远处穿着笔挺西服含笑看着她的卢少男。
侧目看向身边的空无一人,浅浅的吸了口气,伴随着响起的音乐,含笑抬脚走近,伸出手搭上了卢少男的手。
卢少男好奇:“忠叔呢?”
盐城这边没有父亲送女儿过去交给新郎的习俗。
但是国内有,这事是提前和卢少男家里知会过的。
“临时有点事。”
卢少男耳语,“严重吗?”
南桑……不知道。
只知道哪怕心里再不安,她也要踏踏实实的在这里把婚礼全程走完。
因为满堂来宾百分之九十都是忠叔和杨浅叫来的,南桑要招待,不能给他们丢人。
还因为杨浅和忠叔虽然不在,但都是想让她订婚宴完美结束的。
南桑摇头示意不严重,不停往下按内心深处的不安。
劝慰自己不会出事,这是盐城,是她姐姐的地盘,又能出什么事呢?
她听着司仪激情的演讲,听着音响里不断的浪漫音乐声,握着卢少男因为紧张,全是汗水的掌心。
唇角一直带着笑。
且笑的温婉又恬静。
直到……
南桑垂眸,看着下面来宾陌生人脸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她见过的人脸。
不是两三个,也不是三四个。
是密密麻麻,近三十多人。
他们往昔是跟着杨浅和忠叔的。
现在出现在她周围,眼底布满小心和戒备,身子微躬,呈警戒状态,脑袋像是安装了发条,平均每分钟要环视四周多达三四次。
南桑在卢少男朝自己中指郑重的戴上戒指后,低声说:“你这么想娶我,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