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深给唐棠买的票是货运船底仓房间的票。
唐棠紧紧抱着醒来哭闹不休的孩子,一边轻哄一边弯腰避开人的视线过去。
许是抱得太紧,让孩子不舒服了。
本在唐棠怀里的孩子突然猛烈挣扎了起来。
唐棠不过一米六二,加上瘦。
抱胖胖很敦实的孩子本就吃力,被一挣扎,孩子直接从怀里掉了下去。
抱着小腹在地上翻滚,嚎啕大哭。
唐棠把孩子抱起来,确认脑袋没伤,匆匆找到房间进去。
掀开他衣服,看了眼鼓鼓青紫的肚皮,一边轻轻揉,一边低声哄,“那个叔叔给了妈妈钱,妈妈可以带你去看病了,小宝。”
唐棠不想羡慕南桑。
但却忍不住。
跪在狭窄房间的地面,眼眶突兀的盈满了眼泪,仰头尝试把眼泪咽回去,浅浅的呼吸一瞬后,垂眸带笑说:“妈妈有钱了,不用去工作了,不工作就不用给你喂药,也不用顿顿给你吃那么多的饭散药性,你可以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正常吃三顿饭,你……”
唐棠轻揉着他的肚子,脸因为迷茫和无助重重扭曲了,声音却依旧温柔,“你可以健康平安的在妈妈身边长大。”
唐棠在船摇晃不断的中途,抱着孩子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悠悠醒来后,看了眼天色,惊出一脑门的汗。
戴上帽子口罩把孩子反锁在里面,出去问到哪了。
唐棠上船的时候问了大概的方向,打算在中断海岸线下船,但她睡过了。
下下站,要到东方国家了。
唐棠转身匆匆回去,摸了摸睡着孩子的额头,确定无恙后把睡着的孩子用衣服绑成的柔软背带绑着背上,拎起包想走。
手轻触口袋后顿住,一瞬后慌了神,翻找口袋,接着开行李袋。
唐棠把行李袋里的潦草几件衣服倒出来,一件件的找。
几秒后爬上床,撩开床单和床垫。
把孩子解下来,摸索遍他身上。
确定没有,开门朝外跑。
沿着昨天上船的走廊一趟趟的找。
唐棠去了船长室,语速很快的说自己卡丢了,让他调门外拐角处的监控。
那处没有监控。
朝前两米有一个,在唐棠走过后的长夜,来来往往走过无数数不清的人。
船长委婉的表示说找不到了,建议唐棠补办一张。
唐棠抬手把发扒到脑后,“我要回盐城。”
想回盐城,要等到三天后返航。
唐棠浅浅的深吸口气,告诉自己没关系。
景深可以给自己第一次钱,就可以给第二次。
只要她出现在南桑身边,景深就会找上来。
告诉他卡丢了,他会再给她一张可以给小宝治病的卡。
唐棠搓了搓掌心转身回去,因为仓皇忘了关的房间里没有人。
唐棠心脏跌入谷底,全身止不住的哆嗦,转身朝外跑,却只是一步,砰的一声摔倒在地面。
唐棠手掌撑着船底爬起来,小声自言自语:“不会的,他如果把你带走,不会让我活着的。”
对。
就是这样。
之前到国外大着肚子以为得到了自由,结果被关起来,对方打的主意是弃母留子。
后来数次穷追不舍,也是弃母留子。
自己好好的,就说明孩子……可能是自己跑出去了?
唐棠跌跌撞撞的在船上行走。
数次想喊,按下了。
悄声告诉自己,不能喊,说出中文很危险。
不管是在盐城会有被驱逐出去的危险,在任何城市都很危险。
可是……孩子在哪呢?
唐棠跌跌撞撞的奔走了遍船舱。
在船马上要抵达下一站后,转身想去船长室。
隐隐约约孩童闷闷的哭泣和嬉笑传来。
这哭声不大。
但听惯了孩子哭声的唐棠,却只是瞬间就认出了。
喃喃了声小宝,朝前一步,软趴在地面。
腿因为惊吓太紧绷,突然松懈下来,很软,软的唐棠爬不起来。
她安抚自己慌乱了数次的心脏,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告诉自己没事了。
小宝在,没有被带走。
唐棠勉力爬起来,扶着船舱壁,按着哆嗦泛软的腿,一点点的朝前挪。
挪到刚才走过没看见人的甲板,看向最里面背光的地界,脚步顿住。
甲板上一个胖乎乎虎头虎脑的孩子坐在甲板那,脸上和身上被画满了涂鸦。
他嘴巴里被塞了面包,将腮部重重的顶了起来,连吞咽都困难。
全是泪水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呜咽的看面前这群不过高他半个头,嬉笑的孩子。
在他们嘘一声后,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小猫,肩膀缩着,瑟瑟发抖。
闷闷的抽噎咽了回去。
胖胖的身子因为压回去的闷声哭泣一顿顿的哆嗦着。
孩子多,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因为说话的多,而声音尖细。
唐棠听的清清楚楚。
有人说欺负人是不对的,如果他爸爸妈妈找来了,她们会被骂的。
一个小女孩说怕什么,没看见他就是个小傻子嘛。
这么大了只会喊妈妈,看见人来了就躲。
但又是个贪吃鬼,从桌子下跑出来捡别人喂海鸥的面包,问他什么都像是听不懂。
那女孩拎着手里的马克笔戳他胖胖的脸,“你是个小傻子吗?”
小宝只是哭,不说话。
小女孩说:“你说你是个小傻子,不会告诉你爸妈,我们就不欺负你了。”
小宝不会,就算是会,也说不出口。
不动不跑,只是被小小吓唬了顿,就坐在那地,像个傻子一样,任人欺负。
看着也像是,是个人就能欺负。
和他这些年几次出门,转眼她看不到,所经受的遭遇一模一样。
唐棠走近,没追那些看到她一哄而散的孩子。
伸手把他塞了一嘴的面包一点点的抠出来。
在他哇的一声吐出来后,抬起胳膊把他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将好像一辈子除了嚎啕大哭,什么都学不会的孩子抱起来。
听着船起航的号角声,站到船边,看东边,下一站会到达的地界。
脸摩擦了瞬他因为受惊隐隐泛起高热的额头,伴随着他的哭嚎,低声喃喃:“我不想再过这种没完没了担惊受怕,满世界没有尽头逃窜的日子了。”
唐棠眼底幽暗,“也再不要随便什么人都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