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桑问出‘你是谁’,世界似乎在这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尤其是南桑好奇看着的男人。
漫长的十几秒溜走后,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世界重新开始运转。
伴随着浅淡的风声,南桑隐约听见这人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声笑很复杂。
和南桑经常听到的杨浅冷笑不一样。
和忠叔慈爱宠溺的浅笑,还有大嗓门保姆阿姨的笑,通通都不一样。
是一种让你听着感觉又苦,又有种劫后余生感觉的笑。
南桑抬起示好的手因为他迟迟没有搭上,放下了,顺着他移开看向她身后的视线回过身。
南桑感觉他有点高冷,还有点不礼貌。
她都主动和他说话了,他却不搭理她。
按照正常来说,南桑该走了,但却莫名没,看了眼在黑夜中灯火通明很漂亮的城堡,回头抿抿唇,再次主动和他搭话,“我家很漂亮吧,这些红色的灯笼和红色的福字都是我剪的。”
南桑依旧没等来他的回答,看他隐没在黑发下的眉眼似乎一直在看,手交缠在一起,鼓足勇气再次搭话,“之所以挂上,是因为今天对忠叔来说是个大日子,忠叔说他们老家今天是新年,新年的意义是家人团聚,在一起对对方互道新年快乐。虽然我不知道忠叔的老家是哪,他也不愿意告诉我,但我很喜欢这个节日。”
南桑停顿半响接着说:“我给我姐和忠叔买了礼物,我姐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是压岁钱,忠叔给我买了件羽绒服,就是我身上这件大红色的,说去晦气,本来我姐很嫌弃,说土。听说去晦气,就立马让我换上了,我感觉她认为去晦气比好看要重要。”
南桑没发现她说的全都是废话,话语中还带了她现在对外不会带的稚嫩和天真。
但就是喋喋不休的说,在说到无话可说,这人依旧没说话后有点气了,想回家。
一瞬后闷了脸,鼓足勇气再搭最后一次话,“我家过节了,你家呢?”
男人朝前了一步,南桑一直看不清晰的眉眼突兀的清楚映照进她眼底。
盐城男人的长相很粗犷,高鼻大眼厚唇。
不管是少年还是青年,亦或者是老年,大都如此。
南桑定定的看着他和盐城土著截然不同,漆黑到像是一块墨石的眼睛,隐约的,像是闻到了后院她很喜欢那一小片竹子的芳香。
心跳就这么乱了一个节拍。
随着他走到面前伸出手。
视线呆愣愣的仰起。
看他骨节青白又修长的手,一寸寸的移到她脑袋上。
南桑醒来没多久,忠叔就给她请了个老师。
教了南桑很多。
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
但最多的,便是忠叔授意的,男女大防,自尊自爱自洁。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反反复复的告诉南桑。
不要和男人有身体接触。
忠叔有举例子。
不能碰手,不能碰腿,不管是哪都不能碰。
南桑一直都记得。
这瞬间,她看着像是想落在她脑袋上的手。
莫名想,忠叔喜欢拍她的脑袋。
所以……只是拍一下,没什么的吧。
南桑双手不自觉的纠缠在一起。
屏住呼吸,任由心跳不受控制的一点点变快。
却没碰到。
他的手悬在南桑脑袋上几秒,放下了。
不等南桑失落,一阵冷风吹过。
南桑瑟缩了下。
原本在男人脖颈上的围巾落在南桑颈间。
南桑仰头看他黢黑浓密的睫毛压下,眉眼安静的轻轻将围巾在南桑脖颈上缠绕。
他的手偶然擦过南桑脸颊。
很凉。
像是南桑早上起来跳着脚去触碰的檐下冰。
却又和硬邦邦的冰块不一样。
是温柔的。
伴随着冷风,一圈圈的把漆黑长长的围巾给南桑围上的动作,温柔到了极点。
伸出双手,安静在将围巾打结的动作更温柔。
伴随着围巾围好。
男人终于说话了。
“过了。”
这是在回答南桑最后一句问话——我家过节了,你家呢?
男人在昏黄的感应灯下看着南桑的眼睛。
一瞬后,泛着红晕和点点水光的眼底,漾起了一层层的笑意。
本像是琉璃水珠一样好听又有质感,但是冰凉凉的声音,在这瞬间,好似有了温度。
“新年快乐。”
南桑心口突兀的蹿升了一种说不清楚的酸涩。
她皱眉把心脏莫名不好受的感觉压下去。
轻声回复:“新年快乐。”
男人朝后退了一步,手重新插进兜里,额起下巴,“回家吧。”
这是斩断了接着说话的意思。
门里传来保姆阿姨的喊。
一声声的大小姐。
上次电视的事后。
和东方有关系的一切都不能和南桑有瓜葛,被两个保姆阿姨牢记于心。
如果她们发现了,会告诉忠叔和杨浅。
南桑不说了,朝他摆摆手,转身踏进家门。
走了好几步后想起门没关。
回身时,门口已经没了他的影子。
南桑有点说不出来的失落,小声自言自语:“好不绅士啊。”
忠叔这几天总是唠叨些乱七八糟的。
最开始是自由平等等等等。
接着变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该是什么样。
温和有礼有教养,有绅士风度。
南桑在保姆阿姨围上来后没再想他。
乖乖的说就是出去转了转,没有乱跑。
保姆好奇:“你脖子上围巾哪来的?”
南桑莫名有点做贼心虚,咳了咳,“忠叔的。”
她不敢说了,抱着她亲了口,喜气洋洋的像是个福娃,“阿姨新年快乐。”
“你不守岁啦。”
南桑手捂着脖颈上的围巾朝房间里跑,摆手喊:“回房间守。”
保姆阿姨摸摸脸,噗嗤一声笑了,走上前一边关门,一边带着笑宠溺嘀咕,“真是个长不大的小祖宗。”
咔嚓一声门关了。
背身站在门旁墙壁的景深垂眸看了眼手表。
在时间走到十二点后,从怀里取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
伴随着寥寥燃起的烟雾,头抵墙壁,抬眸看天空星星点点,启唇:“愿新的一年,你顺遂平安。”
他静了一瞬,低语,“永远不要想起从前,就这么……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南桑回房间了。
顶着被她体温熏腾出暖意的围巾,看着窗外漂亮的黑夜,手交合闭上眼许愿:“愿新的一年,姐姐和忠叔,两个疼我的阿姨,不太喜欢说话的三个菲佣阿姨还有园丁爷爷,身体健康,顺遂平安。”
南桑莫名摸了摸围巾,接着说:“还有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