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深真的很认真的想过,从知道南桑没失忆开始,就在想,到底该怎么让南桑活下来。
他想给南桑找个东西牵着。
不管是狗,还是孩子。
因为人只要有了牵绊,就有活下去的欲望。
可是做不到。
狗,南桑愿意多看两眼的满满,救不活。
孩子。
是他妄想了。
别说南桑怀不上,就算是怀上了,有他血脉的孩子,南桑根本不可能让他降生。
那么还剩下什么呢?
仇恨。
从调查到立案到结束,前后最低三个月。
在三个月快到的时候,把景天的死亡扯进来,扭曲到极点,把景全鑫的死亡扯进来,扭曲到极点。甚至于把景语嫣的死亡也扯进来,扭曲到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
杨付桥不会管这些案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
因为牵扯到他,只会把这些事往下压。
在外面的南桑若是想查,只能靠她自己。
但多年前的案件,哪这么容易翻出来。
也许……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南桑可以因为追查真相多活几天,再多活几天。
可……
景深的眼泪像是开闸的水龙头,不断的从眼眶中滑落,他的脸因为想要把哭泣压抑下去,而扭曲了。
重重的从胸腔里漫出悲鸣,“可是没有……时间了。”
南桑拿自己的命,用给自己舅舅讨回公道放了钟家一马。
钟老一言九鼎。
而钟家子嗣无数,门生也无数。
遍布了整个系统。
他们说找不到证据,就是真的找不到证据了。
南桑拿她的全部,想要为自己舅舅讨回的公道。
讨不回来了。
她还怎么活下去?
她去死的时候又该有绝望。
景深垂头,任由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攥着肖玉恒衣襟的手指,紧到指骨青筋凛凛分明。
景深细细的分析过。
只要景天的案子结案了。
南桑一定会活到景深被宣判,活着看她给景天讨回的公道。
哪怕只是几天……
哪怕只是几天,景深想,他也一定可以想到办法,把南桑救回来。
景深蓦地抬头,攥着肖玉恒衣襟的手用力。
反手把怔愣住的肖玉恒按在冰凉的桌面上。
从没求助过任何人的他,像是被逼到了绝境,崩溃嘶吼着求肖玉恒,“帮我救救她啊!”
……
南桑回了景深的别墅,直接去了书房。
把书架上一层层因为几个月不曾回来,而遍布了灰尘的书扒了下来。
跪坐下书中间,一页页的翻找。
钟玉书沉寂的看了许久,走近跟着翻找。
景深书柜里的书很杂。
明政野史,四书五经,关于商业的,关于法律的,关于体虚和体寒应该怎么调养的。
甚至于还有关于孕妇产后如何调理,月嫂的选择标准,婴孩的喂养,孩童的早教,少年青春期的引导。
南桑没看那些孕妇和孩子的。
看出国前那段时间景深一直在看的心理学。
她记得很清楚。
景深搂着她那会在心理学后半段做了很多标记和旁注。
南桑翻开那段时间被景深看了无数遍的心理学。
一手找到后半段。
这一大章节归总的是自杀患者的求生欲望该如何被激发。
景深标注了两点。
爱、恨。
爱的一栏——孩子、狗。
恨的一栏……
景深写下了字眼,却被涂黑了。
还是反反复复的涂黑到肉眼无法辨认。
南桑心脏猛地一跳,拉住旁边皱眉和她一起翻找书的钟玉书。
她激动的声音发颤,“这……”
南桑手指微微的泛着抖,“这些涂黑的会不会是证据。”
钟玉书接过。
景深在这一大章节旁注了很多很多。
尤其是孩子。
这上面有一段,是关于母爱的形成。
说母爱的形成是一个多因素相互作用的过程。
包括荷尔蒙激素、神经元活动、情感和认知的参与。
而其中,孕期分泌出的荷尔蒙激素扮演了非常重的角色。
这段话,景深用红色的笔重重的划下了三道。
还有——有数据可以表明。
百分之九十八的自杀患者,会因为自己的孩子,而重新燃起生的欲望。
钟玉书没明白景深查这些做什么。
往后看。
翻到了泛皱,像是被狠狠揉搓过的恨一章节。
这章节的旁注很少。
最显眼的就是南桑指着的那一点点涂黑的地方。
他打开手电筒翻到后一面。
辨认前页会留下的痕迹。
除却爱能让心存死志的人活下来。
剩下的便是……
景深写下又涂黑的字体是——恨——家破人亡之恨。
还有……
钟玉书朝下看景深像是不想看见,但因为别无他法,又要能看到,所以只用黑笔草草划去一道却清晰可闻的心理学专家说的总结。
——爱是圆满,为上上策。恨是挣扎,为下下策,伤人更伤己。
钟玉书问南桑:“景哥画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南桑怔怔的看着这些字眼。
一瞬后拿走钟玉书手里无用的书,重重的砸进垃圾桶。
她刚进书房的时候,把书往下扒有点激动,但别的时候还算平静。
并且找书很有章法和目的性。
现在动作突兀的开始乱了。
动作又凶又大的一本本书开始找,翻,看。
不管是明显和证据无关的孕妇和孩童的。
还是全新的,书签犹在,包着塑料薄膜的。
在把书都翻了个遍后,挣开因为感觉南桑不对劲而来拉的钟玉书。
起身去旁边的房间。
杂物间,洗衣间,自己的房间。
拿着手电筒照墙面,一下下的轻叩,看这些是动不了的承重墙,还是有可能有暗门。
她的眼神死寂又隐隐的像是烧起了一簇火。
从深夜一直摸索到黎明。
在一无所获后,去了她住的时间最久的景深房间。
把衣柜,床掀开。
床垫用刀划开,钻进去一点点摸索。
还是一无所获。
起身时,房间阳台的墨绿酒瓶被窗户照进来的日出阳光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线。
光线射到了南桑的眼睛。
南桑眯眼一瞬,避开睁开眼。
定定的看着将景深房间阳台遮盖完全的琉璃酒瓶。
脑中突兀的闪过从前刘全说的话。
这里面,好像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