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从前说不清楚那时候对江州什么感觉。
那种复杂的情绪,和后来对陈绍南一般无二。
她分辨不清楚,却知道她有在珍惜,也想过和江州的未来。
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过,就和前段时间幻想和陈绍南的未来一模一样。
开始那两年,一分不用江州的钱。
就是幼稚的为了这份感情因为俩人那会的家庭不对等,条件不对等,而不产生变质。
分辨不出的情绪。
在景深问南桑说:“你对陈绍南真的从来没有动过心吗?”
分辨出来了。
南桑不清楚人在心里有人的时候为什么还会对别人动心。
但就是对陈绍南动过心。
从前也对江州动过心,而且是狠狠的动过,比对陈绍南要更猛烈。
因为她幻想和陈绍南的未来里参杂了太多东西。
有陈家的长辈,有温暖的家,还有后来想和景深接着做亲人的名分。
但是对江州。
没有。
动心只针对江州这个人。
又温暖又黏腻,直白热情又活泼开朗到把她那段时间的昏暗一点点的照亮的人。
给了她撑过最初那三年勇气的人。
后来……
南桑眼角突然滑落一行泪,喃喃:“没了。”
对江州动心过,幻想过和他有未来,幼稚的不想亏欠半点,不愿意花江州钱的,被景深抛弃,有点辛苦,但是还残存了点点单纯和善良的南桑。
被后来两年江州无止境的作践,给杀死了。
那两年。
江州反复不断的带着女人在南桑面前亲呢。
残忍的斩断了她全部的生存机会。
在那些女人和同学朋友面前讥讽她的贫寒和饥苦。
他说南桑把他的自尊踩在地下蹂躏。
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哈哈大笑着把残存单纯和善良的南桑碾碎。
让想要生存下来的南桑被动的长满了全身的尖刺,学会了睚眦必报且心肠歹毒。
南桑和江州变成现在这样。
和南桑心里住着景深有关系,和江州其实有更大的关系。
甚至于南桑变成现在这样。
和景深和南家有关系,和江州同样有关系。
南桑定定的看着像是在流血泪的江州,抬手把眼泪抹去,什么没再说,把江州的手扯开,起身开门走了。
待南桑消失在电梯口后,拐角处景深丢掉手里的烟头,手插兜朝前走到病房门口。
吱呀一声。
景深在门口,长身而立,冰冷的和床上趴着的江州对视。
江州脸上尤带眼泪,恍然的趴着,低声喃喃:“你为什么哭?为什么哭的像是做错事的是我?”
南桑已经走了,得不到答案。
江州瞳孔微动,看向景深。
景深关上门走近,低头俯视他,“你和南桑变成这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景深一直在,看着南桑守着江州,看着南桑喂他喝粥。
接着没看了,去拐角处等待。
景深和江州对视,手插兜俯身,声音冷淡到像是浸泡在冰水里的琉璃珠子,只是听着就让人心里发寒,“说。”
“南桑很爱我。”
景深微怔。
江州枕边还有他刚才吐出来的血,唇齿间也尤带血色,却绽开了一抹笑,“她很爱很爱很爱我。”
景深俯下的身子挺直了,淡道:“我知道。”
南桑喜欢江州,景深知道,并且知道的清清楚楚,“四年前,我以为,你也是爱她的。”
景深在从江南离职后,去学校里远远的看过一眼南桑。
那会的江州跟在南桑身边,脸上带着兴冲冲的笑。
喜欢和爱慕几乎要从明亮的眼眸里溢出来。
景深找人打听江州和南桑。
知道江州追了南桑一年,俩人谈了两年,感情很好很好。
所以景深以为,南桑有被江州这个不缺钱的富二代好好的养着。
结果却不是。
等到再知道的时候,江州已经不爱了,可南桑还像是陷在这份感情里,不可自拔。
景深敛下眼底的晦涩,脚轻扯凳子坐下,翘起脚从怀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后轻吐出口烟气,没再追问为什么和他有关系。
平淡道:“我会找人把江哲从临海的海关调回京市虎口,然后把江堰的履历变白。”
江堰在系统内部被调查的事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污点,还是整个江家的。
江哲就是因为此,才被调去了海关那个看着肥厚,但是却能把人养废,并且再出不来的部门老死。
准确来说,江家的败落就是从江堰出事起开始的。
江老爷子不是没想过办法,却没有办法。
因为档案隶属系统上层,那的人他根本碰触不到,这也是江老爷子想让江家和杨家联姻的原因。
江州瞳孔忽明忽暗:“条件。”
“让南桑从你身边离开。”景深嘴角噙着烟,冷清的眉眼微微眯起,“你身边不缺人,没必要仗着南桑喜欢你,就一直吊着她,从南城一直吊到现在,没完没了的作践她。”
江州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景深说:“如果把江家重新抬起来这个条件不够,你可以再……”
江州唇角勾起一抹笑,蓦地笑意放大。
好像是笑的太厉害,喉头猛得一甜,闷咳出一口血。
江州没在意,抬手抹去,眼底对景深的恨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眉眼晶闪的说:“原来……”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江州低声嘿嘿的笑,一直笑,笑到景深眉头紧皱后,靠着枕头的下巴偏移,侧目看向景深,“我大哥出事,是你下的手。”
景深定定的看着他眼底的笑意,虽有点说不出的烦,却还是恩了一声。
江州哑声接着笑,“不是因为南初要和我大哥在一起了,而是因为他给你下药,间接的造成南桑和我……”
江州笑着说:“和我这个她深爱的人不能结婚了,还让她的名声在京市一落千丈,对不对?”
景深没说,只是垂眸盯着他。
江州却已然断定,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低语道:“原来如此啊。”
原来你在乎的人不是南初,不,是在乎的,那么多年的深情做不得假。
但你在乎的还有一个人,不对,准确来说是更在乎的还有一个人——南桑。
江州求证,“南桑的北棠副总,不是她求的,是你自愿给的。”
景深没答。
江州刚才就在笑,现在还在笑,从噗噗噗的小声变成了大声。
笑到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闷闷的,笑得嘲弄又像是觉得可笑。
笑了好大会,江州不笑了,偏脸看向景深,“南桑不要脸。”
景深本轻皱的眉头狠狠的皱起,眉眼轻压下,眼底郁气升腾。
江州是真的被娇生惯养长大的。
小时候横行霸道,招猫逗狗,无法无天,谁都不怕,但唯独有点惧景深。
好像是因为景深比他大四岁。
一直到景家家破人亡,景深消失前,他都比江州高了大半个头。
导致江州总是感觉他在俯视自己。
冷冰冰的,高傲的,清贵的睨着自己。
让他莫名的有点大气不敢出,在南桑跟在他屁股后面时也不敢朝前凑。
江州印象里,景深最可怕的样子就是现在这幅样子。
清贵和冷淡一扫而空,冰凉又阴鸷。
像是头顶上悬浮着一个紧闭唇舌,但是舍信子却一直在乱晃的毒蛇。
现在不怕了,相反,还感觉很可笑。
为南桑那么那么喜欢景深,景深却不知感到可笑。
为景深也在乎南桑,却一直在把她朝外面推,介绍别的男人和她结婚,感到更可笑。
他甚至感觉,南桑的感情好辛苦。
辛苦到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苦苦挣扎着想要点南桑爱的自己,更是个笑话。
江州眼底发狠,“她是我见过的最贱,最不要脸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