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玩闹很少闹到绿卿跟前。

    当流哥儿慢慢吞吞挪到她跟前控诉地伸出小指头指着九哥儿时,她默默偏开头。

    流哥儿不允许她不表态,拽了拽娘亲的衣裳,今天这个状他是非告不可!

    三哥太欺负人了,他明明好好叫了父王的,却还是扬言要揍他!人小就能忍受得了欺负吗?!

    “娘——”小家伙拖长了声音,委屈巴巴地扁嘴看着绿卿。

    绿卿自然而然地使用对待流哥儿最有效的法子——转移注意力。

    她搂着流哥儿夸张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娘亲这里有糕点,要不要吃一块?”

    糕点?吃糕点?

    吃糕点!

    流哥儿笑得露出几颗小牙,甜滋滋地点头:“嗯!”

    他最爱吃甜甜的糕点了,娘亲平时又不让多吃,今天多新鲜呐,居然不求死皮赖脸地求,就可以吃到糕点!

    为了防止他想起来告状的事,绿卿把糕点塞在他嘴里。

    母子俩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她问:“好吃吗?”

    “嗯!”捧着糕点吃得香喷喷的流哥儿想起来他亲爱的娘亲,从嘴里拽出来一小块湿漉漉的、不成样子的糕点,热情地送到绿卿嘴边,“恰!”

    绿卿抗拒地向后躲,“娘亲不吃,流哥儿乖乖吃,吃饱了去和哥哥们玩。”

    不得不说,流哥儿比起几个哥哥,是有那么一点没心没肺,他爽快答应:“好!”

    绿卿轻轻松了口气。

    没过多会儿,倚虹院的丹红来了。

    “侧妃,太子妃请您去一趟。”

    她问:“说没说什么事?”

    丹红隐隐有些激动:“今儿灵韵回了一趟宁府,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子妃气狠了,吐了好多血,府医们这儿才过去,依奴婢的经验看,怕是……”

    这次黑白无常是真的要来勾她的魂了。

    绿卿领会到了,她站起身,“其他院子呢?都派人去说了吗?”

    “还没,太子妃说要先见您。”

    “去给各院说上一声,太子妃病情加重,没人去看说不过去。”

    宁华月要是撑不过去,她不想一个人陪在她身边,两个人的交情还到不了这个份儿上。

    丹红听从吩咐,绿卿简单梳洗打扮后,径直去了倚虹院。

    灵韵将她迎进去,绿卿看见她通红的双眼,问了句:“府医来没来?派人去宫里请太医了吗?”

    不管宁华月有没有活下去的命,这点小事绿卿不想给人留下话柄。

    灵韵嗓音沙哑,其实到这个地步,请不请太医好像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但她对宁华月还有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她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多谢侧妃关心,主子一直想和您说几句话,您看?”

    “那便听听太子妃想说什么吧。”

    她一步步踏进内室,宁华月靠在软枕上重重地出气,这口气上来,下一口气仿佛就很困难似的。像一朵即将凋零败落的花,枯萎是她马上就要到来的结局。

    “太子妃。”绿卿淡声打招呼,还给她行了个礼。

    宁华月望着她,咬牙切齿道:“是我小瞧了你,但是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对我兄长动手!”

    早上宁夫人就叫了灵韵过去,她以为是其他事,没想到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兄长宁淮安据说前几日差点死在几个黑衣蒙面人刀下,现在身受重伤,性命堪忧。

    没什么悬念,她直觉就是绿卿所为。

    “太子妃何出此言?我与你兄长无冤无仇,他如何,怎会与我有关?”

    没死都是她手下留情了,别讲什么谁欠她的就找谁还的道理。折磨宁淮安,既能让宁夫人心痛,又能让宁华月自责,何乐而不为?

    她们母女俩商量让她死在外面的时候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怎么敢?

    “你别装傻,人一定是你派去的!”宁华月挣扎着就要起来,灵韵手忙脚乱地去摁住她,“主子!主子您不要激动!”

    “不激动?!我兄长差点死了,我要她的命!”

    背地里怎么口无遮拦灵韵不管她,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绿卿的面,宁华月说话还是无所顾忌。

    她深知今后府中的形势,太子殿下去了、太子妃也跟着去了,此后府中就是魏侧妃掌家,不说为了她,就算为了今后倚虹院剩下的这些下人,最好还是不要得罪绿卿。

    “您消消气,府医来了,您让他们先给您诊脉……”

    宁华月铁了心要找绿卿算账,她推开灵韵,“我就要说!她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我要她的命!”

    绿卿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她大度地冲一旁焦急的灵韵点点头:“太子妃病重,口无遮拦,我不会和她计较,赶紧让府医进来吧,别耽搁了。”

    “是!奴婢这就让府医进来!”

    绿卿往旁边一站,宁华月如何咒骂如何撒泼她都当听不见。

    江医女在给宁华月诊脉后眉心一直蹙着,绿卿看见后把她叫到外间问话。

    “如何?”

    江医女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

    宁华月撑不下去了,情绪激动间,几口鲜血吐出。喉咙中因为有血,她一直发出黏腻的呼呼声,眼睛却不依不饶盯着外间。

    绿卿吩咐倚虹院的下人:“派人去给宁府带句话,让他们来见见太子妃。”

    说完,她接着进了内室。

    灵韵意识到了什么,她趴在宁华月床边呜呜地哭。

    绿卿由着宁华月瞧,没多久太医和陈清姿一起到了。

    经过诊断,太医无计可施。

    此时,宁华月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约莫半个时辰,宁夫人和宁见山赶到。

    他们一家三口在屋里,绿卿带着多余的人出来。

    六月的天空万里无云,倚虹院里的花草开得精神。

    陈清姿呼出一口气,望着不远处的树荫说道:“明儿是个好天气。”

    一刻钟后,屋内响起压抑不住的哭喊声。

    宁华月的一生就被她这么荒唐地走完了。

    宁淮安受伤刺激了她的病情,绿卿没要他的命,可要了宁华月的命。

    不过,这都是她们自找的。

    她不会愧疚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