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帝被他逗笑:“都是你临时编出来哄皇爷爷的吧?”
澜哥儿认真道:“不是,父王自己说的,男孩子一生中第一个崇拜的,基本上都是自己的父亲。”
别看他父王长大后很厉害,可小得不能再小的时候呢?
那时候在他眼里,父亲的身影一定是高大的。
熙和帝惆怅地看着澜哥儿,半晌后他评价:“你果然很像你父王,他看着厉害,其实是个心软的,你也是心软的孩子,是个很好的孩子。”
“今晚就住在宫里吧,明早陪皇爷爷用了早膳再回去。”
澜哥儿带着弟弟们就在偏殿住下了。
腊月二十七,丑时,风吹得很大很大,呜呜呜地从缝隙中使劲往里钻,吓坏了胆子小的人。
燕长风每晚都给熙和帝守夜,所以他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
熙和帝打碎了床案上放着的茶碗,见燕长风进来,他笑笑说:“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便想自己端水喝,没成想还是不行。”
回光返照。
四个字无端往燕长风脑袋里挤,挤得他茫然又慌乱。
而之后,熙和帝笑着看他,说出口的话在让燕长风久久难以理解。
“长风,朕思来想去,皇位还是要交给你。”
他张张嘴,艰涩道:“父皇,我……”
他不想当皇帝,除了自身原因,还因为陈家,因为陈思安。
如果就这样成了新帝,他将来怎么面对他三弟?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到了现在,朕必须做出决断,你是最合适的。”
说完,熙和帝顿了顿,他好像在犹豫之后的话要不要说出来。
燕长风在床沿坐下:“父皇,您有话就说。”
“等澜哥儿长大些,若是他有那个天分……”
燕长风这才明白,不过他不介意熙和帝利用他,他答应:“好。”
熙和帝双目含泪。他明白这个要求很过分,明面上看着是把江山交给燕长风,实则是利用燕长风在前面缓冲,给澜哥儿留下成长的时间。
这个人选他细细考量过,排除了燕轻舟和燕清淮,因为他们俩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
剩下燕长风,熙和帝利用他的善良和对皇位的兴味索然。
只是这实在算不上一个上策,毕竟人心难测。
于是,他补充:“当然了,要是澜哥儿没有天分,今后的事你来决定。”
燕长风郑重道:“就按父皇说的办,我把澜哥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养,他身上流着三弟的血,必然差不了。”
交代完,熙和帝累了,他硬挺着说:“再去把那几个天天催着朕立储的朝臣叫来,朕交代他们几句。”
熙和帝当着几位老臣的面,将江山交给燕长风,话说完,他很快把人打发走。
此时,他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很艰难了。
陈妃得知熙和帝还是把江山交给了燕长风,她喜不自胜,在门外大声喊着:“皇上!您见臣妾一面吧!”
熙和帝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见。”
他颤抖着手:“澜……”
最后的最后,他想看看澜哥儿,因为他和他父王长得最像。
澜哥儿被太监叫醒,飞奔到熙和帝身边。
“皇爷爷!”
熙和帝怔怔地看着他:“扶光……”
澜哥儿咬着唇,眼眶红红,他忽然想到什么,凑近熙和帝耳畔告诉他:“父王还活着,他写信回来了,皇爷爷,父王没死……”
熙和帝瞪大眼睛,两行泪水从眼角垂下。
“……呃……真……”
“真的,是真的,就是父王。”
他的扶光还活着。
熙和帝再没有遗憾,唇边带着微笑进入长眠。
铛铛铛——
宫里丧钟低沉古朴的声音在京城层层叠叠推开。
钟响九声,熙和帝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