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上，周灏已经临时抱佛脚补了一部这位杨老师的经典作品。
论外形，杨卫红并不符合这个白幼瘦时代的网红审美，她是那种很古典的东方女性长相，温婉大气不妖不冶。
但她的演技，却赐予了这张脸无穷的可塑性，无论演什么角色都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传说中的“整容式”演技，演谁像谁，而不像某些声名赫赫的“老戏骨”，演谁都像自己。
敲门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杨卫红正在院子里泼墨挥毫，不是写字，而是画画。
周灏和郭辰悄悄对视了一眼，很自觉地在边上坐了下来，没有打扰。
老派演员修习书画是很常见的，一来积淀文化素养，可以帮助更好地理解剧本理解角色；二来嘛，写字画画某些方面和演戏有异曲同工之妙。
真正的书画大师从来不拘泥于什么“规则”框架，随心所欲一蹴而就，演戏也是一样，真正好的表演从来都不是“表演”，而是跟角色合二为一随心所欲地诠释。
“松弛感”，才是演技巅峰的标志之一，上来就大吼大叫吹胡子瞪眼的“炸裂演技”，也就只能在剪辑里让粉丝嗨一下了。
等了将近十分钟后，杨卫红这才放下笔，抬头看了过来。
目光只在郭辰身上停留了一秒，就直接转移到了周灏身上，“是周老师吧？您这名声最近可是如雷贯耳啊。”
“别别别。”周灏赶紧起身，“您叫我小周就行了。”
杨卫红莞尔一笑，随手扎了一下头发，“我很喜欢你的那几首诗，能帮忙附一首吗？先说好，我可给不起润笔费。”
啧，这就开始面试考核了？
周灏起身凑过去看了一眼，粗看就是一副普通的水墨画，雪夜山脚小茅庐，一副萧瑟肃杀的画面感。
他对这方面知之甚少，也评判不出逼格高低，只觉得还挺好看。
但再仔细一看，茅庐边还有一个身着红衣的人儿在那横笛吹奏，看着颇有几分孤独寂寞的味道……
得，一股“孤独”的气息扑面而来。
果然，这就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
什么诗配这幅画比较贴切？
周灏微微眯眼，大脑开始飞速搜索起来。
一旁的杨卫红倒也不急着催，端起边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年轻的“文豪”。
大约两分钟后，周灏直接就拿起了笔，在画卷右下角的空白处落下了笔。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三句写完，杨卫红双眼剧烈一震，立刻就放下了茶盏，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我是人间惆怅，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写完最后一个字，周灏轻舒一口气，搁下了笔。
而一旁的杨卫红，这会儿已经彻底石化了。
两眼呆呆看着这阙词，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只剩嘴巴还在轻轻默念，“我是人间惆怅，知君何事泪纵横……我是人间惆怅……”
在边上看了半天戏的郭辰，也被这首词震得七荤八素，回过神来悄悄给周灏竖了个大拇指，一脸佩服。
不服不行啊，临场发挥随手就有。
至于质量……看看师姐这魔怔的样子就知道了。
那能差得了吗？
看到杨卫红那近乎入魔的模样，周灏心里嘿嘿笑了一声。
地球诗人词千千万，可要说最懂女人的估计就是柳三变和纳兰性德这两位了，纳兰词更是文艺女青年的必修课程……
这阙《浣溪沙》算是纳兰词里面最知名的精品之一了，只“我是人间惆怅”这一句，就能完美击碎文艺女青年的心防，彻底满足她们“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文青腔调。
愣愣看了好半天后，杨卫红小心翼翼收起了这卷画，看那仔细谨慎的样子，仿佛像是在整理传家宝。
收拾完之后，她才抬头问道：“是什么剧本，带来了吗？”
“啊？”郭辰猛地一愣，“师姐，您都知道了啊？”
“多新鲜啊。”杨卫红没好气道：“我这人无聊无趣不近人情，你这大过年的跑来我这里，不找我演戏难不成还找我谈对象？”
郭辰直接被怼得老脸一红，都不敢接茬了。
周灏也听得一愣一愣，这样老师……这么虎的吗？
“本子呢？”杨卫红又问了一句。
“带了，在我这。”郭辰赶紧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个装订本，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杨卫红点点头，摆手道：“你先帮我招待一下人，我先看一下。”
说完也不管周灏什么反应，直接往石凳上一坐就开始翻阅剧本。
郭辰无奈地看向了周灏，眼神里带着歉意：她这人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周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并不在意这些。
杨卫红要是那种面面俱到的人……她至于被排挤到退圈？
或许，这就是纯粹的演员吧。
杨卫红翻阅剧本的速度很快，只用不到一刻钟就看完了全本。
“你这个剧本的水平，跟你填词水平差远了啊。”杨卫红皱眉道：“开篇的噱头确实挺吸引人，可是后续的剧情有点拖后腿了，虎头蛇尾啊。”
周灏讪讪一笑，还真是够直接的。
“这本子开篇的噱头，基本就已经把剧情给框死了。”郭辰帮腔说道：“后面也确实不好再发挥了，能写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杨卫红皱眉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这角色的发挥空间是挺大，但剧本整体真的差点意思。”
这就是拒绝了？
周灏刚想说话，一旁的郭辰赶紧用眼神制止了他。
“师姐，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呀。”郭辰笑道：“正因为这本子整体质量一般，你这个角色才更容易出彩啊！要是剧本自个儿就已经牛逼到不行了，你的表演反而容易被忽略不是？”
“少扯淡。”杨卫红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那种争着出风头的人，只要戏出彩，哪怕我当绿叶都行。”
说完看向周灏道：“就凭你刚才送的那阙词，我也愿意接这部戏，就当是偿还润笔费了，但偏偏你们这档期刚好跟我这边撞了……”
“撞档期？”郭辰听着一惊，“师姐，你接了什么活？”
杨卫红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话剧团那边在筹划一个新节目，准备下半年开始搞个巡回演出，现在整个团队都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