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眼里蓄着泪,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有什么两样!你醒醒吧!哀家是你母后,不想看到你最后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萧瑾道:“母后?你算什么母后?是,你是生下了朕,可你可曾对朕教养过一天?你没有,朕能有今天,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都是你!”
太后瞠了瞠眼,踉跄欲倒。老嬷嬷见状连忙进来搀扶她。
“是……是哀家的错,哀家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萧瑾在寝宫里发疯,大摔大砸。老嬷嬷连忙把太后扶走,身后一只花瓶砸到太后后脚,声音清脆,支离破碎,伴随着萧瑾声嘶力竭的吼声:“滚!你们统统都给朕滚!不是想逃吗?逃啊!”
南军大举入京这日,恰逢冬至。天空里下着鹅毛般的大雪。
雪花轻飘飘的,似满天落下的羽毛,覆盖在屋舍青瓦上,还有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残余的一两万御林军奉萧瑾之命死守京城。彼时陈延之骑着骏马上前,身上披着凛凛战甲,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千军万马。他用粗犷的声音喊话,镇守城门的御林军但凡能够主动投降者,待大军入城后可既往不咎。否则两军开战,生死不论。
光看这千军万马的阵仗便知,南军拥有碾压性的实力。若是御林军坚持不降,对于南军来说攻破城门也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多耗费一点时间罢了,届时他们就不会再对御林军气,一个个斩于剑下绝不手软。
御林军军心本就涣散,大内皇宫里逃的逃跑的跑,皇上命他们死守,自从皇上退败回宫以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皇上出现与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上过。
现在燕王呼声响应全国,皇宫里的那位只不过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这些御林军到这个时候还为他卖命,到头来只能是赔上自己的性命,这样到底值不值得?
御林军拿不定主意,陈延之正要下令攻城。这时,城中有百姓主动走出了家门,站在雪天里大声地喊:“开城门!迎燕王进城!”
这一声喊,让其他躲在家里闭门不出的百姓都纷纷站了出来,一齐高声呐喊。
那呐喊声越来越大,透过高高的城墙,传到了城墙外将士们的耳中。南军这才没有急着进攻,站在原地按兵不动。
这一日林青薇没有再娇弱地坐在马车里,她和萧晏一起,并肩骑着战马。萧晏依旧一身玄色战袍,她穿着棉衣,棉衣外面披着雪白的狐裘披风,那狐裘围着她的颈项,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林青薇仰头,眯着眼朝远方看去。见那厚重高大的城门,伴随着老旧的青铜声,正被人一点点地掀开了来。
透过那门缝中看去,依稀可见上京的街道,和两边高高低低的屋瓴。
萧晏扬起手臂,一道令下,三军行进。
大概是因为他们即将迎来一位新主,不管是御林军还是城中百姓,这次都没有退缩。所有御林军放下兵器,愿意投降归顺,他们不想再为了一个根本无法挽回的结果而再度血流成河。而百姓们自打大军入城以后,鸦雀无声,站在街道两边静静地看着。
萧晏和林青薇打那街道中央缓缓走过。大雪落在她的眉眼间,顷刻晕开清然的韵致。那双眼平静而明亮。
皇宫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眼看着就要到了尽头。
最终的胜利就在眼前,身后传来了将士们的欢呼,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最大的喜事。
可是对于萧晏和林青薇来说,重回故地,为了这一天不知经受了多少煎熬和挣扎,皇宫就在眼前,他们心中没有办法高兴起来,也不能像将士们那样欢呼雀跃。
这个地方就像是噩梦一样。如果不是失去得太多,必须要在这个地方找回来,林青薇不愿意回来。她一直煎熬着,坚持着,就是为了今天,但她也一点都没有感到轻松,就算将曾经的仇人碎尸万段,失去的也还是回不来。
她的孩子,还有惜妃,还有宫中那些惨死的人,需要一个交代。
皇宫宫门,有少数的侍卫把守。见了大军朝宫门的方向涌来,当即吓得两腿发软。有不知死活的下意识拔剑就想去抵挡,不等萧晏亲自动手,前面便有开路的将士们清理障碍。
走过了正玄门,前方便是巍峨的朝殿。朝殿外面一段段阶梯雪白如玉,栏杆上的浮雕游龙腾飞。
林青薇和萧晏相携着,一步步走在那宽阔的露天广场上。身后是整齐划一的士兵。
才走了一半,那敞开着的朝殿门口,便依稀有一道人影,正摇摇晃晃地从里面走出来。那人影越来越清晰,买过门口,站在了百步台阶之上,一身龙袍加冕,额前珠帘晃动,挥袖间以为九天尽在手上。
然而,再没有宫人给他前呼后拥,亦没有大内侍卫替他出生入死。对面兵来如山,而他却是彻底的孤家寡人一个。
阔别多日,胸中那翻腾的恨意慢慢沉淀,如今林青薇看着萧瑾自以为高高在上地站在那里,振臂大笑,才真正觉得这个人无比的渺小而卑微。
萧瑾不知是要告诉自己还是告诉天下人,大声道:“朕是皇帝,朕才是皇帝!是主宰这大夏江山的皇帝!”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
他笑过以后,踉跄两步,抬手指着萧晏和林青薇,道:“皇叔,青薇,我们又见面了。”
无人应他。
萧瑾自顾自又残忍地笑看着林青薇,“你还真是命大,竟还活着回来了。你是来找朕报仇的么?”他手指掂着下巴,略作思忖,“啊让朕回想一下,朕做过的事太多了有些数不过来。朕将你困在皇宫里折磨你,还将你关在笼子里羞辱你,最后把你挂在塔楼上做诱饵……那个时候朕记得你浑身是血,以为你应当是活不成了,没想到你命却硬得很。”
林青薇垂了垂眼,抬手从身边人手里接过一把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