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牵着心如,站在一旁,收敛了玩味和玩世不恭,看着白以念抽搐抖动着的肩膀,忽然间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青春的事大概不是一件小事,情窦初开的少女大概也不容易迈过这一道坎儿。
在情窦初开的时候,白以念喜欢上的第一个人,大概以后要被她记着很久很久,都不能忘怀。
不然她不会哭得这么凄惨。她哽咽着,捏着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一张小脸通红,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不知是花了多大的勇气,道:“好,那以后,我会如你所说,忘了你。我不会,再喜欢你。”
白以念皱巴巴地转身,娇小的身影卑微柔弱,所有的骄纵在那时都消失不见。她迈开脚,一步一步地朝前走。黎澈看了一眼姜慕,也怕白以念一个人不安全,赶紧牵着心如就跟了上去。
这件事,总算该告一段落了吧。白以念认清了现实,不会再为了讨好姜慕而去干一些蠢事,城里的乞丐应该很快就会得到解决,而白老爷的嘱托也落实了。
这是一举两得。
可是,黎澈心里叹了口气,总感觉……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他怎么说也是大龄男青年一枚啊,却为这种少男少女的情事而多愁善感,根本不该呀!
在白以念出来时,林青薇便已闪身隐在了角落里,加上天色已黑,白以念连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想得起林青薇,兀自离开了,随后的黎澈和心如自然也没能发现得了她。
书院里空下来了以后,只剩晚风把书院里的常青树吹得来回翻拂地响。前院只剩下姜慕一个人,依旧是青衣斐然,衣角时而轻轻浮动。肩后墨发柔顺地垂落着,他抬了抬手,素白仿佛夹杂着墨香的手,放在了院里整齐摆放着的给孩童们学习所用的书桌一角,久久矗立。
他是否也会觉得很失落伤感?
林青薇隔着夜色,毕竟也看得不太清楚。直到他那袭身影都快与夜色融合一体了,才见他缓缓走出书院,回身扣好书院的大门。
姜慕独自一人,归家。
林青薇悄然跟在他后面。只没想到,姜慕走的路却是有些熟悉,正正是她回白家应该走的那条路。
一时林青薇有些奇怪,他莫不是也要去白家?
事实上林青薇却错了。他从白家的门前经过,回了自己的家。只没想到,姜慕的家竟然和白家只有一墙之隔。
那是一处很僻静的小院,他一人独居,此刻回去家里黑灯瞎火,寂寥冷清。他却站在自己的门前,面对着白家的后门,怔怔地看着那扇后门,仿佛想透过那扇门看清里面的光景。可最终他什么都没看到,只得落寞地转身,关上了门。
林青薇从小巷角落里走了出来,却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他心中并非是无所谓的。大概白以念都不知道,姜慕就住在她家后门对面的那家小院里。若是心中无牵挂,又岂会选择这样近的地方。若是心中无念想,又岂会望着白以念家的后门看那么久的时间。
或许在谁都不知道的日子里,他每天晚上回家,就站在那个地方,不知凝望了多少次,又不知凝望了多久。
是不是薄情的男子,都也是多情的。
林青薇径直走到后门处,叩响了去。不一会儿,白府里负责看守后门的下人便打开了门,看见林青薇静静地站在门口,便迎了她进去。
白府里出奇的平静。
这次白以念再也没提着菜刀满院子地追着黎澈砍。她就只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如此反而更加让心疼孙女的白老爷急得跳脚。
或许经此一事过后,白以念就会真正地长大。她不再会去姜慕的书院门前施粥行善了,她也不会再隔三差五地在姜慕面前晃一遭。或许再过不久,白老爷就会给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满意的婆家,然后她会乖乖地嫁人,开始她另一段的人生。
那姜慕,是否会觉得失去了什么呢?
这一路上,林青薇边走着,便也边想着。想着想着不由自嘲,何时竟关心起这些来了。他们如何发展,终究是和自己没有关系。
后来她明白,她只是不想,年轻率真的白以念,变成第二个林青薇。
所以断了也好。
世人不是说,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其实只要有那么一道疤的存在,时不时碰到了阴雨绵绵的天气,就像风湿一样,还是会隐隐作痛。
大概每个人身上都会有那样一道疤,或迟或早。
黎澈和心如回去以后,也安安分分地待在院子里没有惹事。白老爷知道黎澈和白以念素来不对盘,心如又还太小,根本无法安慰白以念。他一个糟老头,更加是没法劝白以念的了,好不容易等到林青薇回来了,急忙上前道:“林丫头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能不能去帮我劝劝念儿,她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理人的。可算急死我了,我生怕她会想不开啊。”
林青薇道:“白老爷别急,我过去看看就是。”
白以念的院子里漆黑一片,所有丫鬟都被赶了出来。林青薇进了院子,站在房门前似乎隐约听到了抽泣声,她推了推房门,门却被从里面闩死了。
林青薇抬手抽下发间的簪子,轻车熟路地插到门扇中间,一点点地拨开了门闩,推门而入。
外头廊下冷寂的廊灯淡淡地照了进来。林青薇看见白以念正趴在桌上,身子颤抖着。
她不点灯,独自关上门,大概是不想让人看见她哭得这么悲惨的模样。
林青薇转身合上房门,摸黑走到桌边,于白以念的身旁坐下。白以念依旧是抽动着肩膀,发丝从胳膊外垂下,挡住了她的脸,她哭得沙哑而压抑。
半晌,林青薇才道:“想哭也要哭得这么偷偷摸摸的吗?开心就笑,难过就哭,这并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况且,外面没人,天也这么黑,谁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白以念皱巴巴道:“可是你看得见,你也听得见。”
“如果可以,你就尽量忽略我吧。”林青薇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