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茶楼里请了个说书的,眼下说书人正站在中间的台子上说书呢,那讲得一个精彩纷呈、唾沫横飞,惹得茶们连连拍掌叫好。
这说书人讲的不是别的,正正儿地就是萧弈和林青薇进荆州城的那段儿,从两人进城殴打穷凶极恶的官差,到两人把郡守挂在城墙上,讲得大家群情激昂十分热烈。
这说书嘛,往往都是带有夸张色彩了。说书人几乎把林青薇和萧弈给神化了,可茶们却都很捧场受用。
林青薇喝了几口茶,看了看萧晏,不想萧晏却也听得一派认真的模样,不由好笑道:“你也喜欢听这样的故事?”
萧晏挑挑眉,道:“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是基于事实。那位姑娘干得不错。”他深深地看着林青薇。听了这个故事,基本上也就可以知道当日林青薇进荆州城时发生了什么事。
林青薇嗤笑一声,手指抚着茶杯杯沿,道:“现在想来,若是一早知道一路赶去平朗差点没能在你遭遇危险的时候及时赶上,可能这些破事儿我也就不会管了。”
两人喝好了茶,便付了茶钱,悄然离开了这个茶楼。后面的故事还没听完,说书人补了一个后续,说得更加的出神入化。
但那些都和林青薇没有什么关系。
在路过一家栈时,栈的生意爆满。无非就是别地赶往荆州来买办东西时,免不了打尖住店,如此一来,不仅这最大的一家栈爆满,其他几家栈也都生意好了起来。
林青薇路过时,在门口顿了顿。依稀见得楼下大堂里全是人,门口有伙计挥着肩上长帕,远远见到林青薇和萧晏朝这边走来,便乐呵呵地上前吆喝道:“两位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怎想,初一看见林青薇时,便觉得她有些面熟。方才在茶楼里喝茶,林青薇已经取下了面纱,眼下城里的都不是熟人,也不怕被谁认出来,便没有再佩戴,不想模样却叫这店小二个瞧了去。
店小二先是一愣,随后便无比震惊,扭头就赶紧跑进大堂。林青薇依稀看见那女掌柜正站在柜台里噼噼啪啪拨着算盘珠子,委实是非常忙碌。
店小二进去扑在柜台上便结结巴巴地说道:“掌柜的,外面、外面……”
“外面有鬼?”掌柜的头也没抬。
“上次、就上次在咱们店里住店的那个姑娘回来了!”
女掌柜不可置信,停下了拨算盘的手指,抬起头问:“你说什么?”
他说的上次住店的姑娘还能有谁呢?当时女掌柜不听店小二回答,便急急匆匆地走出了大门,朝外看去。见门前人来人往,女掌柜寻视了半晌,也不见有任何熟悉的姑娘的背影。
店小二也跟着出来左顾右盼、四下观望,不由疑惑道:“咦,人呢?方才明明还在这里的,怎么眨眼就不见了?莫不是我眼花了?”
女掌柜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道:“把我算的账打乱了,你现在才告诉我你眼花了?还不回去干活!”
店小二吃痛地揉着额头,委屈地进去了。女掌柜在门前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进去。
林青薇和萧晏找了一个酒楼,随便吃了一点,随后便逛着回去了。天色渐渐黯淡下来,长街上亮起了一个个的红灯笼。林青薇和萧晏宽大的袖摆下,她悄悄地勾着萧晏的手。
眼下又戴上了面纱,林青薇面上微微含着笑,看得朦胧。
萧晏道:“方才那栈的掌柜认得你?”
林青薇道:“不过是在她店里住了两日。”
萧晏遂不再多问。
当天晚上回去后林青薇问及先前城里那些为非作歹的官差时,得知先前的官差都蹲了大牢,而眼下城里新选拔上来一批为人正直善良的官差,荆州城的新一任郡守,也已经在任职的路上,大约还有两日便可抵达。
萧晏带着林青薇往大牢里走了一遭。牢房里昏暗潮湿,尽管外面天气开始暖和了,这里面仍是冷得厉害。
好几间牢房里分别关着一些零星的人,蓬头垢面,瑟缩在角落里被冻得哆哆嗦嗦。
林青薇很难想象,他们就是曾经跟着郡守一起鱼肉百姓、不可一世的官差们。但林青薇又着实能认出几个人来,比如当初一进城时就殴打的那个,也比如当初郡守被挂在城墙上,带头拔刀对准百姓的那几个。
林青薇蹲在牢房外,笑眯眯道:“咱们又见面了,大家都别来无恙啊。”
那些个官差见了她,简直给见了鬼似的,纷纷往里面躲。
到第二天,萧晏要去荆州城外视察,这就不仅仅是他和林青薇两个出去,还有一众官员陪同着。
前有官员护卫在开路,萧晏和林青薇坐在马车里倒也安顺。但是百姓们见此阵仗,便晓得是摄政王要出来巡查了,纷纷让开了路,恭敬地站在街道两边,等着摄政王的人马从街上路过。
到了城外,看见绵延的土地里都长起了清幽的绿苗,还有农民辛勤地在地里耕种,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萧晏和林青薇走上了坡度较高的一处地方。这上来时路面湿滑,还颇有些艰难。但站在高处以后,视野一片开阔,上坡时的艰辛都一哄而散。
早春春寒料峭,空气里也泛着一股子湿寒,但是却无比的清新。那蔼蔼白雾萦绕在远远近近的山头上,仿佛一层白纱罩了头,有种含蓄的美丽。
这荆州城外亦是山脉很多,东西绵延而至,一重又一重。林青薇见了觉得心旷神怡,但萧晏却对着那重重山外山的方向,久久伫立凝视。
一种林青薇也说不上来的气氛像那雾气一样在两人之间盘旋萦绕,她只知道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萧晏望着远方的神情很幽邃,他的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一种复杂难辨的表情。他看着远方,林青薇看着他,细细分辨他脸上的表情,发现那样的表情不是因她而起,而是因了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