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日,周一下午。
因为绑架事件算是重大职工伤害,医院人性化的给唐风月放了三天假,但她是闲不住的人,只照常休了周末和周一上午半天,周一下午便到医院上班。
“够积极的,要不是咱科室主任是黄老师的话,就冲着你这工作劲头,估摸着得把你当成谋权篡位的了。”
莫子谦正端着一杯咖啡倚在办公室门框上,另一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面,修长的一双腿仿佛无处安放,两米多的门框对他而言都有些逼仄。
唐风月也刚到医院,正换白大褂,边换边说,“这不是后天就要下乡了么?手头还有好些事儿没交接完呢,住院部有几个病人那边也没沟通好,那几个实习生里面有俩做事太马虎,不叮嘱清楚了我实在是不放心。”
上周的医院会议上,因为莫子谦这个坑货,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下乡去赣村支医,对此她倒是没什么不满的,当初在国外的时候她也自愿申请去过非洲支医两年。
提到下乡的事儿,莫子谦一张脸登时丧了不少,叫苦连天的,“赣村也太远了。”
唐风月懒得搭理他,拿了桌上的查房记录,朝着办公桌上的保温桶抬了一下下巴示意,“莫伯母炖的鸡汤,上午送到家里的,给你带了一份记得喝了。”
一听这话,莫子谦直接跳脚了,“我去,医院离咱家有没有一公里啊?我妈都不能来给我送一份的?你才是她亲生的吧?”
“别叨叨了,这不是给你带了么?我去查房了。”
唐风月拢了拢白大褂的衣襟,撇下莫子谦,径直往外科的住院部方向去了。
市医院的住院部普通病房和VIP不在一个楼层,唐风月负责的VIP病房只有一个,跟病患和家属说明情况后,对方也十分通情达理的答应暂时让实习生负责,这让她松了口气。
“具体的注意事项我都写在这儿了,记得每天跟护工沟通记录病人的血糖情况,要是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跟我联系。”
“嗯,好,我知道了,唐老师,你放心。”
正在走廊上边走便叮嘱实习生一些注意事项,路过一间VIP病房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唐风月脚步一顿,抬头看了一眼病房号,“这是顾禾的病房吧?”
一旁的实习生忙点头,小声道,“是呢。”
周六绑架的事情之后,小禾被救护车送到市医院,尽管检查没什么问题,但是徐媛坚持要他住院观察两天,的确是被吓得不轻。
原本徐媛还坚持要唐风月作为主治大夫负责小禾,但市医院有规定,每个专家医师只能负责一间VIP病房的病患,这也是为了杜绝医生只想挣钱不好好负责门诊之类的普通病患的恶劣风气。
“怎么回事啊?”听着里面摔东西的声音,唐风月问一旁的实习生。
实习生摇摇头,“不太清楚,都吵了好几回了,不过昨天小赵进去换床单,听了一嘴,好像是顾太太怀疑绑架案跟什么人有关,但是跟顾先生意见相左。”
听到这话,唐风月的目光紧了几分。
“我去看看,”唐风月把手里的查房记录交给实习生后敲了敲小禾的病房门。
来开门的是顾家的保姆,看到唐风月时眸光稍稍亮了几分,转头朝着里面道,“先生,太太,是唐医生。”
顾培之站在厅,闻言往门口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唐风月,勉强的笑了一下,“唐医生来啦,进来吧。”
唐风月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进门后往卧室方向看了一眼,门关着,“媛媛姐在里面?”
“嗯,在里面陪小禾,坐吧。”
顾培之招呼唐风月坐下,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小炉子上正咕嘟咕嘟的烧着水。
他不同于唐风月以往见到的那些企业家们,顾培之给人的感觉总是不远不近,不算有距离感,但是也绝对谈不上亲和,礼貌绅士之余总有个清晰的度。
“谢谢,”接过茶杯,唐风月尝了一口,是上等的好茶。
顾家的保姆在一旁收拾,地上只是碎了个普通的玻璃杯,唐风月猜测摔杯子的人十之八九是徐媛,顾培之看着是个很冷静的人,做不出这种事。
“小禾怎么样了?”唐风月放下杯子,借着医生的身份,问小禾的情况也很自然。
顾培之说,“好多了,受了点惊吓,这孩子打小内向,亏了唐医生没受伤,按理说不用住院的。”
“观察观察也好。”
“孩子都不喜欢医院,要说心理疏导还是家里好点,唐医生你觉得呢?”
留院观察是徐媛的意思,听说当时检查结果出来显示没问题,顾培之是要孩子回家的,但徐媛坚持,所以这才妥协。
唐风月听出来了,顾培之这话,话里话外的是在让自己开口,毕竟她是医生,而且她说的话徐媛更容易听进去。
唐风月笑笑,避开了顾培之的目光,“我不是小禾的主治大夫,心理疏导这方面也不是我的专业,所以还是按照李主任的来吧。”
顾培之提起茶壶给她添了茶。
“谢谢。”
“唐医生,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您问。”
“那天在海滩上,言霆的车怎么会在那儿?”
唐风月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正好对上顾培之的目光,清冷干净,比这个年纪的人少了几分沧桑,但却更加富有审判性,让人撒不出谎。
唐风月的心里忽然没来由的收紧。
“还能是为什么?”屋子里忽然传来开门声,伴随着徐媛的声音出现在唐风月的身后。
米色针织开衫显得徐媛的骨架更加瘦削,一头乌黑的长发盘在头顶,露出一张轮廓流畅的鹅蛋脸,不似平时温和平静,眉眼间浮动着明显的恼色。
“警察都没查到绑匪和小禾的位置,他第一时间跑过去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媛媛,”顾培之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蹙起,“事情还没查清楚。”
“我说什么了吗?”徐媛站在唐风月所坐的沙发后面,在她要起身的时候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坐着,一双眼睛始终看着对面的丈夫。
唐风月侧头看着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微微颤抖,似乎承载了多年的委屈与压抑。
“七年前的事你就让我不要多想,我听了你的话了,可结果怎么样?”
哽咽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让人窒息。
七年前?
唐风月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