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市医院一如既往忙碌。
唐风月只休了三天假，一早准点打卡上班，带着实习生在走廊上查房。
“6床的病人平时多注意点儿，这几天检查结果有点小问题，看看有没有不遵医嘱，偷偷吃医院餐之外的东西，血糖太高了一定要跟家属说清楚要控制。”
“好的唐老师。”
“9床的血常规做了吗？”
“做了。”
“过会儿去检验科拿一下结果，送到我办公室我看一下。”
“风月，”正说着话，莫子谦迎面走来。
唐风月的目光从手里的病例上微微抬起，落在对面，眼角余光却瞥见身后跟着几个实习的姑娘眼冒桃心，当下有些无语。
莫子谦今天倒是老实，没跟实习生逗趣，“李院长通知开会，你查完房了么。”
“开会？这会儿？”唐风月看了一下表，“我查完了，跟你一块儿去吧。”
说完，她把病历表递给身边的实习生，跟莫子谦一块儿往会议室去。
“怎么突然开会啊？也没提前通知。”
“听护士长说好像是市里在做基层医疗改革，资源互通，估计是需要点兵点将派遣一批医护下基层。”
“去哪儿啊？”
“怎么你想去啊？”莫子谦看了她一眼，“你还是算了吧，嫌自己事情不够多么？待会儿自愿报名的话你老实点儿别往上冲。”
“要是不远的倒也还好。”
唐风月笑笑，正好走到会议室门口，和莫子谦先后推门进去。
如莫子谦所料，院长突然召集医护开会就是为了基层医疗改革的事情，市医院对口海安市周边郊区几个村镇，要下派一批专家，对当地的社区医院医生进行培训，也顺便做点公益活动，给当地村民普及健康知识。
李院长在前面激情澎湃的动员，“志愿活动虽说是自愿的，但大家也应该积极响应，医生本来就该有救死扶伤的精神，我希望我们医院的医护都是有责任感的医护人员。”
唐风月翻着手里的资料，右手被推了一下，侧目看到莫子谦推过来他的会议记录本，上面写了一行鬼画符一样的字，“谁去谁王八。”
旁边还画了个王八。
唐风月一时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
好巧不巧，会议室里这会儿安静的很，医院的专家医师大多不愿意跑去基层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没人说话，这一声笑便显得十分突兀。
李院长的声音戛然而止，“唐医生，你笑什么？”
齐刷刷的目光都落在了唐风月的脸上。
“啊？”唐风月的笑意凝固在嘴角，尴尬道，“没有啊，我没笑。”
“你是觉得我讲得很好笑么？”
“没有没有，当然不是。”
李院长看着她，面色严肃，“我刚刚就看你跟莫医生在交流什么，写什么呢？我看看？”
这下莫子谦的脸色也变了。
李院长最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要是看到他在会议记录本上写的那些东西，那以后还不得穿小鞋穿死啊？
“院长，”莫子谦立马挺直后背，一面把记录本合上，一面拔高声音道，“我是跟唐医生讨论说要下到哪个村的事情呢。”
这话一落下，四面鸦雀无声，唐风月都惊了。
什么玩意儿？
刚刚还谁去谁王八的呢？
李院长推了一下眼镜，“哦？你跟唐医生打算自愿报名？”
“是啊，我们两个刚回国，就应该多到基层去锻炼，年轻人嘛，不该太浮躁。”
听到这话，唐风月强行忍下了白眼。
“唐医生也愿意去？”
面对李院长的问话，唐风月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在心里默默骂了莫子谦一万遍之后，面带微笑的点了头，“当然，为人民服务。”
“很好，唐医生和莫医生做了个很好的榜样，我希望医院的年轻医生都能像他们俩学习。”
“……”
会议结束后，唐风月被李院长盯着递交了报名表才从会议室放出来。
莫子谦从后面追上来，长腿生风，一把揽住唐风月的肩膀，“哎，你等等我，我这也不是故意的啊。”
唐风月直接甩开他，没好气的丢给他一个白眼，“谁跟我说的谁去谁王八？”
“谁说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唐风月又是一记白眼，“活王八说的。”
“哎呀别气别气，我是王八我是王八行了吧，走走走我请你吃饭？”
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莫子谦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唐风月纵然有心想揍他一顿，也下不去这个手，被他生拉硬拽着去吃饭了。
已是中午，海安市中心地标性建筑之一的新罗酒店门口几辆豪车鱼贯驶离，最后走的是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
二十分钟之前，顾氏旗下新罗酒店集团行政楼的会议室里，一场项目谈判刚结束。
奔驰商务车开出新罗酒店的大门，往颐和路顾公馆方向。
后视镜里印着后座上上男人冷毅的侧脸，轮廓鲜明有力，没什么表情，像是融不化的万年冰山。
“顾总，这是田丰项目审查组给出的合作名单。”
李斐从副驾驶上递过一份文件夹，“他们的建议是在科腾和万联两家公司之间选一家作为长期的供应商。”
顾言霆接过文件，却只是随手翻了两页便合上，“给叶氏吧。”
闻言，李斐一愣，露出错愕的神色，“给叶氏？”
田丰项目是顾氏集团两年前开始做的一个中型项目，对原材料供应商的要求很高，而叶氏集团在海安连三流企业都算不上，尽管这几年沾了女儿的光，得了业内不少照拂，却还是有些烂泥扶不上墙。
顾言霆是铁面无私的人，尤其是在工作上从来都没因为裙带关系就放宽工作要求，突然这么放水，有些匪夷所思。
“您确定么？”李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老板的面色，“叶氏的资质不太够，虽说也递交了标书，但是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也是您默认的。”
当时李斐看到叶氏的标书，还特意询问过顾言霆，怕自己处理的不好两头得罪。
当时顾言霆只说了四个字，“按标准来。”
这也才过去半年，招标流程都走完了，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顾言霆把合上的文件放在一旁，没有再多一句话，冷峻的眉眼沉浸着一座远山，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无论他想什么，已经说出来的话都是不容置疑。
李斐忙改口，“晚上我跟审查组那边沟通。”
手机震动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顾言霆的目光下沉，看到手机上弹出来的消息内容，眸色蓦的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