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月并未明白顾言霆这话的意思。
顾言霆没看她，闷头的样子透着一种沉重感，让人觉得喘不上气。
“没有证据，那你是你怎么知道的？”唐风月犹豫了会儿，问出口来。
既然派出所里那几个人反口不承认他们威胁自己的事情和顾夫人有关，顾夫人那儿事情也一定做得足够了无痕迹，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顾言霆又是怎么会确定这些的？
“你不用管了，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闻言，唐风月才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重新拧了起来，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讥诮，“你凭什么保证？”
顾家的母子关系并不难了解到，何况她有莫子谦这个圈内人帮她打听。
顾言霆和周敏燕的性格其实并不对付，来往的也不多，这几年还是因为顾言霆要订婚，因为叶佳音的关系才走动的频繁了点儿。
而以顾夫人在顾家的地位，顾言霆并不能撼动，所以顾夫人想做的事情，他哪儿来的自信能阻止的了？
顾言霆说，“我有我的办法，总之，不管我母亲跟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以后都不会再发生。”
“那从前发生过的呢？你的意思是我也不应该再追究？”
唐风月这副愤懑的模样让顾言霆的神色微微凝滞住，半晌，他沉声道，“让你不追究，是为你自己的好，你以为有莫家当后盾就可以无所顾忌了么？也没见莫家为你做什么。”
突然扯到莫家，好好的一番话立马带了几分酸味。
唐风月皱着眉，“这是我自己的事。”
“是么？结了婚的人遇到事情还能有一方能置身事外你这婚结的也是挺有意思的？换做是我，我……”
顾言霆的话只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戛然而止。
唐风月正看着他，见他不说话也是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他刚刚那句话话里弦外之音之后，脸色微微一僵，瞬间感觉空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安静到尴尬。
“我们谈谈吧。”
顾言霆忽然正色看向她。
唐风月握紧了手里的水瓶，从他突然出现在游泳馆开始，她就隐隐猜到他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这会儿要跟自己谈什么也能猜到七八分，“好。”
游泳馆楼下就是一家咖啡厅，来这儿消费的基本都是来游泳或者健身的人群，这会儿要么在健身房要么在游泳馆，所以咖啡厅里没什么人。
唐风月和顾言霆俩人对坐在角落，耳边是咖啡厅里放的小提琴曲，悠扬慵懒，很适合这样的午后。
“一杯冰拿铁，谢谢。”
“先生您呢？”
“美式。”
“好的，您二位稍等。”
时隔七年后回国，物是人非，心存的怨怼总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第一次有这样的一个时候，两个人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一谈。
咖啡馆里冷气打的很足，唐风月的头发还是湿的，半披在肩膀上，素面朝天的样子并不显得老气，反而让她更趋近于当年读书的模样。
反观顾言霆，才更像是个三十而立的人。
冷毅的眉眼间沉着的是甚至超过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顾言霆问她，“你回国除了工作调动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唐风月并不是不愿意坦诚回答，而是一旦开了这个口承认下来，她怕后面还有她无法回答的事情，所以她首先要弄清楚，顾言霆究竟知道什么，才能知道她回答的那份底线在哪儿。
今日的顾言霆格外有耐心，即便问了几个问题都被唐风月踢皮球一样踢了回来，却仍然平静从容，“莫子谦跟我说，七年前你离开海安的原因，是因为我。”
唐风月愣了几秒，很快了然。
是了，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他的话，他怎么可能会相信他母亲对自己下手？毕竟在他的记忆力，顾夫人和自己毫无交集。
见唐风月不说话，顾言霆便当她是默认，“我让李斐去查了当年的事情，我母亲威胁你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服务生来把点的咖啡上了。
“谢谢，”唐风月接过冰拿铁，勺子在杯子里胡乱的搅拌着，等服务生走了，才‘嗯’了一声，自嘲道，“算是吧。”
就和她刚回国的时候一样，早在七年前的时候，顾夫人就拿唐氏集团的前途来威胁过她，让她离开顾言霆。
尽管当时她和现在一样，都没有答应，但是那个时候的她为的是自以为是的爱情，和现在的状态截然不同。
现在想来，却很荒唐。
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她会选择接受，然后安静的退出顾言霆的人生，她承认自己玩不过他们这种杀人不见血的豪门。
唐风月面上讥诮落在顾言霆的眼中，被他理解成时过境迁的冷漠，那一瞬间，目光都跟着染了几分痛。
“李斐还查到，当年海安医科大的直博名额不是你自己主动放弃的，也是我母亲从中作梗，学校撤了你的名额。”
“……”
“那年七月，唐氏集团股市异常波动，有人幕后操盘，利用财务杠杆买进卖出，打算短期之内做空唐氏，也是我母亲的手笔。”
“……”
顾言霆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当年唐风月拒绝顾夫人之后，的确遇到了他说的这些事，一股脑的堆在了一起，让她应接不暇。
“所以你才会出国？是不是？”
顾言霆的声音很沉闷，那双清冷惯了的眼睛也沉着几分痛苦，“这些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你那时候很忙，”唐风月敛了思绪，丢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低下头喝咖啡。
那个时候的顾言霆刚毕业开始实习，外交部翻译的工作繁忙又有绝对的保密性，一忙起来跟外界没有任何交流，也包括她。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能力足以独立应对这一切。
回忆总是轻易能让人心软，而误会的解开会让回忆渲染的更加美好，以至于让人一瞬间忘记那些丑恶的嘴脸。
唐风月低着头小口的抿这咖啡，始终回避看顾言霆的目光，生怕多看一眼，看到他的歉疚后自己会忍不住去原谅他，甚至原谅那些他至今都不知道的龌龊。
“抱歉，”顾言霆说，“当年的事情别再追究了，你好好生活。”
一句‘你好好生活’戳在耳膜上，前一秒还沉浸在情绪中的唐风月瞬间变了脸色，握着杯子的手都僵硬了几分。
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