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晨开口的语气，如果被其他军方高层听到，都会被他吓一跳。
因为他的语气相当严肃，甚至有几分接近要审讯问话的那种意思。
但……
石国钧对此，似乎并不意外。
他甚至稍微正了正身子，同样摆出严肃、板正的姿势和态度，淡淡开口道：
“你说。”
石国钧的这个态度，反而让萧晨心底微微一沉。
但他仍是开口问道：
“我想说……关于深海内部，对于变异兽、原力的创造研究，存在疑似越界的行为，您是否清楚？”
石国钧十指交叉：
“具体……指的是哪些方面呢？”
萧晨略微吸了口气，缓缓道：
“他们……发展历程中，有许多”
“他们……创造出几乎完美的对觉醒者杀器类型的人造变异兽。”
“他们……囚禁了八级变异兽，来守护他们的档案库。”
“他们……还疑似掌握了，将人变异兽化的技术。”
“这些，军座大人……您都知情吗？”
萧晨的表情、语气，随着他问出的问题，变得愈发严肃。
“当然……是知情的。”
石国钧没有太多犹豫，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如果设立所谓边界……那我们很多的研究和探索，都绝对不可能达到如今的水平进度。”
“你学习过灾变的历史，你也看到了深海的发展解说……那大夏走到今天，经历了多少危险，有多么艰难，也该知道其中的百分之一了。”
萧晨略微吸了口气：
“我……只是一时间，不太能接受。”
石国钧会不会知道这些？
萧晨其实在问之前，完全就有答案了。
深海，本来就是军方主力支持的产业。
如果石国钧作为军方的现任最高领导人，不知道深海这些事情，那怕不是成笑话了。
“您……应该也知道吧，我之前在江城发生的事情。”
萧晨如此问道。
石国钧不由得笑了：
“如果不知道的话……你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位置上了。”
萧晨却没有笑，而是很认真地道：
“我就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了。当时……就是因为深海的原因，很多人，都变成了感染者。”
“这种事情，难道也是军方许可的吗？”
石国钧也是收敛了笑容：
“当然不可能。”
“事实上，那次事件之后，深海内部，就迎来了很大幅度的调整、整改。”
“但……从某种原因上来说，确实跟军方一定程度上的给出的权限自由有关。”
萧晨静待下文，石国钧便是继续道：
“深海，不仅仅是享受了军方和长老会的支持，也是承担了军方和长老会巨大的压力。”
“难道你会认为，他们用种种……呵呵，就像你说的，‘不当’手段，拿到这种特权，是可以安安稳稳地大赚特赚吗？”
“军方对于深海，无论是产能还是技术突破……都是有着极高要求的。”
“你也应该听到，深海当时给出的两大目标了吧？”
“实际上，那就是来源于军方的要求和压力的。”
萧晨忍不住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当时也没想到，深海那种夸张的目标，是来自于军方的要求，只以为是深海单方面用来宣传美化自身的一种途径。
但细细想来，这确实是完全合理的。
如果不是军方有要求，深海完全没必要做出这种疯子一样的目标。
如果完成还好，如果不能达成，岂不是很严重的反噬？
而石国钧现在这么一背书，情况立刻便是显得合理得多了。
“在这种强压之下……如果我们再给深海的开发施加极强的束缚，那么我们订下的目标和施加的压力，就完全失去意义了。”
“有得必有失……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
萧晨听着石国钧的讲述，声音有些艰涩地反问道：
“难道……失的是大夏的民众，也没问题吗？”
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军方，确实不是那次事件的直接参与者。
在事情曝光后，夜刑司的人迅速完成了处理，也说明了这一点。
但……
那件事情，也是军方放纵的后果。
他们给予了深海巨大压力的同时，也一定程度上放松了对于深海开发的管理，默许给了他们一些操作权限。
江城那件事……应该就是深海的某个开发备案的试验，只是，没有用他们所谓自行开发的人造变异兽，而是用活人进行了实验验证。
归根结底，这还是由军方的强压和放纵导致的。
萧晨很难接受这件事。
“萧晨。”
石国钧喊了萧晨的名字，顿了顿，一字一顿地道：
“大夏成立至今……本来就在不断失去，反复失去。”
“先是失去文明，失去领土，失去生命。”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断夺回，但依旧在失去。”
“失去了诸多天才，诸多强者。”
“失去了无数优秀的军人和觉醒者。”
“你问我，失去的是民众，是否无所谓……”
“那么我想问，大夏究竟有什么是不可失去，有什么是可以失去的呢？”
萧晨一时间，有些哑然。
如果其他热血年轻人，听到石国钧的话，可能还能扯出很多大道理，跟他激变一番。
但萧晨……
不行。
因为他想起了小婉。
早年的他，为了救小婉，为了延续他们兄妹二人的生命，也做过很多破格的事情。
他自认为杀死的都是坏人，但……终究也只是从他的立场，单方面出发的判断、判定而已。
实际上，他也是选择放弃掉其他人的生命，来延续他们兄妹的生命罢了。
这也是一种失去。
这种情况下，他跟石国钧据理力争什么可以失去，什么不可失去，不是完全就像笑话一样吗？
萧晨……还做不到这么自欺欺人。
“所以……你尽快变得更强吧。”
石国钧站起来，拍了拍萧晨的肩膀：
“变得比我。”
“变得比钟司令，都更加强大吧。”
“如果你认为什么都不能失去……”
“那么你就变得足够强，强大到可以去代替、去背负所有原本应该失去的东西。”
“否则……就先让我们这些人，来承担这些失去的罪孽吧。”